第一百一十八章 徐來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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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徐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徐來

林歡動了動嘴,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任由兩個警察一邊一個,推着她往外走。

我腦子一刺,大聲喊道,“林歡!林歡!”

林歡慢動作看向我。

我看到她朝我搖搖頭。

然後,她哭了出來,透明的眼淚將臉上的血跡沖刷得愈發鮮紅。

她哽咽着大聲對我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目瞪口呆的站在那。

後來,我才知道,她那一聲聲對不起,不是對我說的。

是對金慕淵說的。

警察帶着她從我面前經過的時候,我纔想起抓住她的手。

“怎麼了?怎麼了?別哭啊,怎麼回事啊你說啊!”我拉着林歡的手急聲問着,可林歡已經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警察板着臉看着我說,“別妨礙辦公!”

警察...辦公?

我怔愣間,警察已經帶着林歡走到了身後。

我猛然回神,朝她的背後高聲喊着,“林歡你說清楚啊!”

身邊一羣家屬還在朝她指指點點,有的嗓門大的一個勁罵,“臭××養的!…”

手術室門口喧囂如菜場。

保安的疏散工作做得很失敗,因爲,兩個警察帶着林歡走到哪,那羣家屬就跟到哪。

我拽了拽金慕淵的衣袖,他輕輕擡手示意,前面就走過去兩個黑衣男人,一下就把林歡身後的家屬給清理到了兩米開外的距離。

我抱着肚子走上前,朝警察說,“能不能讓我們說句話,就一句話。”

警察不置可否的站在那看着我。

看着林歡哭得鼻頭髮紅,我心裡一陣酸意涌到鼻腔,死死掐着掌心才能壓住淚意。

伸手去握着她的手,才發現,她一直在發抖。

我想抱住她,卻被她後退躲開了。

她兩手緊緊攥着身上那件染着血的白大褂。

我咬着牙壓住涌到鼻端的酸意問,“到底怎麼了?!”

她捂着臉,肩膀哭得一聳一聳的。

她說,“徐來,死了。”

我腦子裡轟然一聲。

像是被雷劈了一樣,腦袋突然一片空白。

手被狠狠攥住,我聽到林歡喉頭哽咽不已的聲音。

她說,“如果不是他,死的就是我。”

柳小夏到醫院的時候,我已經在警察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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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電話裡不停地問我怎麼回事。

我說,“別問我,我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

就是。

徐來死了。

峽市市中心的警察局門口,我坐在車裡的後車座。

金慕淵不讓我進去,他冷着一張削肅的臉跟在警察身後進去的,過了十多分鐘,他出來了,身後跟着林歡。

林歡已經脫掉了那身帶血的白大褂,那雙圓豆一樣的眼睛,死灰般無神。

我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車廂內安靜的令人窒息。

過了會,金慕淵開了車,方向是市醫院。

副駕駛的男助理把外套脫了下來,遞給林歡,林歡沒有伸手接,我越過她接過衣服,冷靜地裹住她發抖的身體。

無聲安撫她受傷的靈魂。

九月二十六號。

徐來去世。

車窗外的高樓大廈,蔥蘢樹木,飛快的從視野裡逆流倒退。

我盯着外面的景物,突然地就想起在巴黎那天,徐來跟我說的話。

他說,“我只是爺身邊衆多雙手中的一隻,沒了我,以後會有成千上萬的人替代我這隻手。”

於是,他死了。

金慕淵身邊的助理,就替補了過來。

我盯着副駕駛的那顆腦袋,怔怔地想着那張剛毅的臉。

從我回到峽市第一天。

到昨天。

他幾乎是比金慕淵陪伴我更長時間的人。

也是給我最多關懷的人。

我對他,除了感激。

還是感激。

這世上,只有這樣一個徐來。

看到我,只會面無表情地叫我,“蘇小姐。”

揹着金慕淵的時候,勸我,“不要傷了爺。”

在金慕淵衝進那場大火裡時,他也奮不顧身的衝了進去。

甚至,在衝進去之前,冷冷地威脅我說,“爺要是出了事,我不會放過你!”

在後來。

也是這樣一個硬漢。

流着淚。

跟我說,“蘇小姐,我真心希望你能好好對爺。”

這樣的徐來。

從今天開始,以後都再也見不到了。

眼睛不由模糊,溼意涌現。

快到醫院時,林歡哭了出聲,身體抖得像風中落葉。

我輕輕環住她。

耳邊聽她一直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下車時,林歡已經平靜下來。

她甚至平靜地看着,她平日不敢對視的金慕淵,輕聲問,“能聯繫到他的父母嗎?”

金慕淵戒菸已有三個多月,此刻指尖的銀質香菸被他狠狠捏着。

我想,他那一刻,很有可能是把那支銀質的香菸當成了別人的腦袋。

他側頭看向我,眸光沒有半點起伏地說,“我身邊用的人,都沒有父母。”

眼睛看着我。

話卻是說給林歡聽的。

林歡聽完,有些震了震,然後悲涼的扯起嘴角說,“這,這樣啊。”

金慕淵沒有幫徐來準備葬禮。

送去火化後,那個剛毅的徐來,到最後只剩一抔灰。

金慕淵在峽市最貴的墓園給徐來買了塊墓地。

論起來。

他金慕淵不必要做到這份上。

可,他不止做到了這個份上,他還帶着我們一起去祭奠了徐來。

我們是在九月二十八號去的墓園。

徐來的墓碑上沒有照片。

只有出生和名字。

沒有人歌頌他的從前,沒有人唱誦他今生留下的印記。

我們站在這裡,默契的沉默。

峽市的天空被陰雲籠罩,像此刻所有人的心情一樣,蒙上一層暗灰。

四五個人站在這裡,每人手裡一支菊花放到墓前,躬身鞠了一躬。

金慕淵突然說,“蘇燃,如果她不是你姐妹,我會讓她給他陪葬。”

我心裡一驚。

金慕淵是出了名的護短。

他說這話的時候,林歡就站在我前面。

應該是聽到了金慕淵的這句話,她身子輕輕一抖。

我拽住金慕淵的手,看進他晦暗不明的眼睛裡,咬着脣說,“金慕淵,不是隻有你,一個人難過。”

——

九月二十六日,峽市市醫院,凌晨六點四十分。

林歡從六點半開始做的開顱手術在手術十分鐘後宣佈失敗,病人腦出血嚴重,搶救無效當場死亡。

林歡作爲主刀醫生,出來宣告結果時,被病人家屬圍攻,徐來就在那時候衝了出來,幫林歡護在身後。

他謹慎了一整天,唯獨那個時候,他懈怠了。

因爲身後的女人已經被他很好的護着了,他並沒有把眼前的家屬放在眼裡,從而,當那把刀從他心口刺過去的時候,他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他反手壓制住那個行兇男人的手,又朝男人狠狠揮了幾拳,看着男人倒在地上,再想動手時,他有些脫力地倒了下去,他身上的血流了滿地,鮮紅的血在白色琉璃地磚上暈染開,像大朵大朵的血紅色玫瑰一樣,妖豔奪目。

我和金慕淵看着監控錄像上的徐來倒在血泊裡,林歡一邊打電話報警,一邊跪在地上給他止血,掛了電話後,又拖着他想把他拖到手術室裡,路過的護士連忙過來幫忙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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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羣家屬這時候已經擡着受傷的那個行兇男人往遠處走了。

林歡大叫着,“別放他們走!他們傷人了!”

幾個護士又去攔人。

這邊徐來掏出手機按了幾下,然後朝監控的方向看過來。

他的嘴巴不停蠕動。

我可以看得出,他很努力地在說,“抱歉,爺。”

金慕淵說,徐來發了短信給他。

說的是,林歡出事了。

這是徐來生命中,最後一條短信。

可就是這樣一條短信,爲的卻不是自己。

我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

徐來喜歡林歡。

後來林歡告訴我,她把徐來擡進去做急救的時候,徐來沒有說一句話。

只是靜靜看着她。

在慢慢死亡之前,朝她露出了笑。

她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哭到不能自抑。

可我知道,林歡哭的再兇,回去後,還有個書生少爺安慰她。

可徐來,沒有。

他一直一個人。

我突然很心疼徐來。

他太清楚自己的角色。

一直沉默着,隱忍着,安分守己。

唯一一次,破天荒的跑到醫院,只爲遠遠地看着喜歡的女人。

可是,上帝沒能滿足他這個簡單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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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殺害徐來的男人秦某上述一封精神病證明,同時狀告峽市市醫院知名外科醫生林歡,狀告其醫術不精,害得家人手術失敗當場死亡。

林歡和蕭啓睿一起出庭,當衆給該男子驗病,鑑定其並無精神病史和藥史。

同時,呈上一份病人手術前的手術同意書。

十月五號,法庭宣佈,秦某涉嫌故意殺人罪,獲無期徒刑終身監禁,同時,每年義務勞動一千五百個小時。

而此時的我,正在金慕淵的公寓裡榨水果汁。

“徐來,拿兩個杯子過來。”

直到那雙手的主人遞來兩隻乾淨的杯子,我才發現,眼前的這個男助理不是徐來。

“你叫什麼?”我訥訥地問他。

他露出官方的笑,“許同帆。”

又說,“蘇小姐如果喜歡徐來這個名字,可以也叫我徐來。”

我搖搖頭,“不了,這世上,只有一個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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