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新娘子出場了!”外面有人喊着。
“來了。”我匆匆整理下就出來了。
走出去之前,對着化妝鏡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我不停的對着鏡子裡的那個女人說,蘇燃,放鬆,放鬆。
但是,鏡子裡的那個女人明顯緊張到臉頰僵硬,眼睛發直,攥在身側的兩手已經扭曲變形。
金慕淵沒有安排彩排,我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樣的情形。
我已經領過證,孩子都生出來了,可面對這樣的時刻,我居然還是緊張不安的。
“蘇小姐?”
化妝師再次上前幫我補了補妝,可能看出我的緊張,她拍了拍的我肩膀,給我打了一管雞血說,“你今天很美。”
我壓住心跳,“是,是嗎?”
鏡子裡的女人有着些微豐滿的曲線,偏長的捲髮已被盤起,只留下耳邊一撮,襯得那張巴掌大精緻的臉上眼波流轉,別樣風情。
白色蕾絲高高托起挺翹的胸部,後面依舊是金慕淵改造而成的開背設計,玻璃紗提花和織錦刺繡的結合讓整件婚紗都充滿了高貴浪漫的氣息。
生完孩子後,身材幾乎沒怎麼走形,可我還是有些怯場。
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
“蘇小姐,你穿的可是英國女皇同款婚紗,要端出女王的架勢,擡頭挺胸,深呼吸,好,走。”
化妝師是業內最具盛名的職業新娘化妝師,可根據新娘的臉型爲其打造最適合的妝容。
我進來時,她就拿我當練手一樣化了十幾個妝讓我挑選,並拍了十幾張照片。當然,最後那些照片都被身後的幾個保鏢給刪了。
我想,金慕淵應該是給他們特訓過,畢竟,關於照片,我是有前科的。
雖然化妝師一直誇我每一種妝都好看,但我沒有當真,柳小夏結婚那天,那才叫真的好看。
我朝她笑笑,“謝謝,我現在好多了。”
她眨眨眼笑了。
打開門那一刻,我側頭對身後的幾個人說,“那個,我出去了,你們…呆在裡面?”
我覺得我已經很委婉地表達了我不喜歡被他們幾個虎視眈眈地盯着的態度,可剛出門,身前兩個保鏢打頭陣,身後兩個舉着我的婚紗拖尾,兩側站着四個保鏢。
氣場十足。
我保證,英國女皇都沒我此刻這麼拉風。
“話說,我現在要進場,你們在這等着...”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前的保鏢截住話頭,“爺說,我們跟着。”
我,“.....”
金慕淵是怕我跑了嗎?
左眼皮不由自主地抽了兩下,我發誓,這是我見過最奇葩的婚禮了,而且還發生在我自己身上。
腳步虛浮,飄飄然,雖然出門那一刻就踩着紅毯,但由內而外的不真實感一直纏繞在視線裡,揮之不去。
心跳猛烈,我只能不停做深呼吸。
我所在的是海邊一座酒店,從化妝間出來,直走經過長廊,出來直走二十多米就是海灘。
海風徐徐吹來,空氣清新靜謐。
腳下速度不自覺加快,我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金慕淵了。
長長的紅毯像通往一段未知旅程,腳下的每一步都充斥着興奮和緊張。
擡頭就看到海面上懸飛着兩架直升飛機,飛機頂端各系着一大片粉色氣球,天空中都洋溢着喜慶的幸福味道。
海面上兩臺遊艇,兩臺摩托艇,各具一方,中間一張巨型婚紗照漂浮在海面,有海鳥不時盤旋,似是想努力看清海報上的新郎新娘。
婚紗照,是我們在巴黎拍的。
明明。
我都沒有膠捲。
如果不是雙手捏着婚紗一角,我現在應該是要停下來捂住嘴尖叫的。
女皇,淡定。
淡定。
我咬着牙壓住心底的尖叫,脣角止也止不住的高高上揚。
金慕淵。
金慕淵。
你在哪兒。
從我走出場那一刻,八方賓客矚目頷首。
海灘邊排排長桌,紅色桌椅下紅毯鋪擺到盡頭,看到我出來,黑壓壓的人羣中爆滿了驚呼聲,“新娘子來了!”
我還沒走兩步,就聽到一聲接一聲的,“哇!”
“哇!”
“哇塞!”
我偏頭看了看身邊的黑衣服,任誰看到八個保鏢護送出場的新娘都會是這樣的反應的吧。
眼角再次無意識抽了抽,我努力避開眼睛,忽視前方兩個高大威猛的護送隊伍,面對四面八方無不欣羨的目光回以微笑。
絕對無死角的微笑,畢竟我昨晚對着鏡子練到臉抽筋。
離我近的賓客人手一把玫瑰花,像是爲我開道一般,看我走到哪撒到哪。
我保持着得體的笑,餘光搜尋着,卻沒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到了沙灘時,我就脫了鞋赤腳走在軟沙上的紅色地毯,沙灘旁一排排乾冰正朦朧着蒸發,把一處旅遊勝地硬是打造成一塊仙境。
人走過去時,乾冰蒸發纏繞在周身,仙氣飄飄。
一直攝像的攝影師緊緊跟在腳邊說,“新娘子看鏡頭,再轉一圈。”
我忍住笑,聽從指令轉了一圈。
人羣中炸了窩一樣爆發陣陣呼喊。
“啊!新娘子好美!!”
“天哪!這比神仙姐姐還漂亮!!”
“啊!!想拍照啊!!爲毛沒收手機啊!!!”
“你不會多帶一個手機啊!!”
“多帶?!你多帶一個給我看看!你看不到門口那麼多保鏢手拿探測儀嗎!!”
我忍不住笑出聲。
金慕淵,你真是...越來越老道了。
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緊張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洶涌狂熱的喜悅。
沙灘上空懸着兩隻熱氣球,中間仍是一幅巨大照片以海報的尺寸展現在空中,相比較其他的,這張卻是我最喜歡的。
雖然這張不是婚紗照,而且看起來那麼地...狼狽。
海報中的男女在巴黎心鎖橋上,在灰濛的雨布下深吻。
男人一身黑襯衫黑西褲,雨水順着刀刻般的輪廓往下滑落,滴落在光滑的下巴上被相機定格,男人一手捏着女人的下巴霸道索吻,一手放在女人頭頂溫柔地替她擋雨。
霸道又溫柔。
矛盾的男人。
意外地,讓人,喜歡的很。
看到這張照片,腦海裡就忍不住回憶當時的場景,那人兇狠地啃着我的脣說,“蘇燃,我是瘋了纔想把他從你腦子裡擠出去!”
也是那一天,才知道,他金慕淵,也會如此迫切,狂熱,激情。
只單單想到他在那一方面的表情,我就忍不住耳根發紅。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挑的這張,故意讓我想起差點下不了牀的那幾天。
走動中不時有紅色玫瑰花瓣從空中降落飛灑,洋洋落在我的頭髮上,肩上,地上。
嗯,還有保鏢們的頭髮上,墨鏡裡。
他們視若無睹的繼續朝前走着,黑色的大皮鞋毫不留情地踩踏着鮮紅的花瓣。
格格不入的保鏢陣容,就像金慕淵給我的感覺一樣。
明明不是一個世界。
卻偏偏逆了軌跡。
與我平行,與我相交。
無數玫瑰花包圍着我,眼前的視野變得鮮紅,鼻息裡都充滿了火紅色幸福的味道。
我曾羨慕過林歡那整個辦公室的玫瑰花。
在那不久之後。
金慕淵就在巴黎的病房裡給我鋪滿玫瑰花。
調AA情的音樂,和盡情放縱的兩具身體。
我以爲那將會是我此生最浪漫的一刻。
直到今天。
看到眼前的一切。
我才發現。
今天以後,我將真的會成爲金慕淵口中的峽市人人羨慕的最幸福的女人。
路過的沙灘鋪滿一層玫瑰花瓣,海面上漂浮着層層紅色,入目皆是一片紅色海洋。
就連呼吸裡,都是花香酒香。
這是每個女人都幻想着的盛世婚禮。
近了。
我媽在入場區站着。
身上穿了件喜氣的旗袍,她身形偏瘦,旗袍卻很適合她。
直到我走近,身邊的保鏢同時退開,兩個粉雕玉琢的花童,接過我的拖尾。
同一時間,伴郎伴娘加入隊伍行列。
婚禮的樂隊就在下方,看到我出現,指揮師直接面向我,揮舞的雙臂像發羊癲一樣狂甩,刺進耳膜的音樂狂熱澎湃。
“媽。”我上去挽住她的胳膊。
我媽抿住嘴,像是再忍住淚意一樣沒有說話,只幫我理了理頭髮。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側頭叫我,“燃燃....”
我停了步子,“嗯。”
我媽看了看我,最後只說,“走吧。”
我挽着她的手臂緊了緊,“媽,別擔心我。”
我媽沒說話。
在我們又走了幾步的時候,她突然看着前方說,“媽只是想到你真的嫁人了,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媽...”
眼眶陡然就溼了。
我不是個孝順的女兒,努力想讓家裡不要爲我擔心,可偏偏每次都事與願違。
我媽一直擔心着我。
擔心我過得不好。
擔心金慕淵對我不好。
擔心我不幸福。
她從來都不在乎其他東西,她只希望她的子女能過得開心。
“他在等你,快點去吧。”
話是這樣說,我分明聽出她哽咽的聲音。
“媽...”我低聲喚着。
她沒有說話,幾乎是半扯着我走到前面。
走到....金慕淵跟前。
眼前的男人逆光站着。
黑色西服襯得他身姿挺拔,肩寬腿長,深邃犀利的輪廓好看得像時裝秀的海報封面。
他垂眸看向我,目光灼熱,視線逼仄。
明明只是對視,卻讓我突然感覺到一股熱燙之氣撲面而來。
久違的心跳再次敲響在心頭。
陣陣。
皆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