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塹山崖邊,梵唄靠在最邊上,喊出了要跳崖的話後,卻看到白鴒看着她,做個轉身的動作欲回到竹林道里去“你再不來我就真的丟下你了!”
梵唄一愣,“爲什麼你不上當啊!不是應該緊張地讓我不要跳,然後滿足我所有要求,比方說傳個絕世醫術給我或者放我離開啊~”
白鴒搖頭,“果然和她有一定的水平距離……你是不是真心要跳崖,我會看不出來?”
梵唄悻悻的放棄這個嚇唬他的舉動,尾隨白鴒一路又回到了小屋裡。“你要小心點,這竹林不要亂闖,萬一被蛇咬了,我可沒有解藥。”白鴒指着又合攏上的竹林說。“知道了,”梵唄坐在凳子上,白他一眼。
白鴒回來後,拿出書,又研究起棋盤來,梵唄在一旁問:“那我應該做什麼呢?你又不讓我離開,又沒其他事要做,”“你安靜就好。”白鴒看也不看她一眼這樣回答。
梵唄噎了一下,又想了想,湊過去“鴒,不如我們來學習吧。”“學什麼?”“你看,你應該不會禺疆和秦國的文字吧,我教你,然後你教我南域的文字,如何?”梵唄想着似乎自己沒什麼別的可會的東西,唯一會的就是認識了兩個國家的文字,一個是原主人會的,另一個是學的。“果然離開了那個引導元素,你就會變得如此平凡啊。”白鴒放下書,對梵唄點頭“那,就答應你吧。”
梵唄心裡翻個白眼,什麼平凡,我自己也不知道這些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好嗎?也只能想到這一步了。
於是,在梵唄注視的目光裡,白鴒踩踩腳下,又一道機關打開,咯吱幾聲,空地裡被打開一個口子,“下來吧~”
白鴒先進去,又朝梵唄招手。“這這這是什麼?地下室?太厲害了!”梵唄一邊驚奇一邊跟着他往下走,一排通往地下的石階。“孤陋寡聞!”白鴒點亮一個火摺子,照亮前行的路,一邊鄙視梵唄的大驚小怪,“這裡機關多得很,這只是一個不足爲奇的小東西……”
梵唄點頭“嗯,反正日子還長得很,以後慢慢驚奇……”
石階並不是很長,但想到是在一座山上挖出一個地下石室,梵唄依舊對此感到佩服。“以後會讓你繼續吃驚的,這四年裡,我可沒有閒下來……到了……”白鴒說着,按動石壁上的一個凸起的石塊,石階盡頭的那堵石牆緩慢升起,一個石洞露了出來。
白鴒先進去,在牆上摸索一陣,掀開一塊黑布,頓時整個石洞亮起柔和的光。
是一顆手心大的夜明珠,嵌在牆上,起初被黑絨布蓋住,現在掀開後,充當燈火,照亮了內室。
梵唄藉着那珠子發出的光看清了這個石頭洞房間。
一排排的木架上……全是書!!!
梵唄一排排看過去,各種封面的各種書,她伸出手抽出一本,翻來來“咦,這是哪國的文字?”“哦,那個,北齊國的吧……”白鴒看了一眼,這樣說道。“你認得?”梵唄奇道。“當然,除了未現世的坨坨文字,其他國的文字我都認得……”白鴒好像隨口一提這樣的事情一樣,安知梵唄心裡已經轉換了多少個念頭。“你認得他們國的文字,爲什麼剛剛還答應我?”
對面前的人的印象又翻一頁,通曉這個世界各國的文字……“我早就想爲我的遊國計劃做準備了,所以早
早地學會了這些國的文字,還有他們國家的風俗,禮儀,我都有研究,你不是說無聊嗎?這架子上的書,你每天看幾本,等書看得差不多了,那也就差不多了……”白鴒手拂過書架,這樣說。“哦……”梵唄點頭。“還有,如果你不認識其他國家的文字,可以問我,不過我覺得好麻煩,要是能統一文字就好了……”白鴒翻着一本書,又吩咐。“統一文字啊……那豈不是要九國統一?”梵唄訝道。“九國統一?這是個很遙遠的話題呢,你覺得可能嗎?九國如今處在的局勢,是彼此獨立,彼此依存的,雖說如今禺疆和秦發生戰爭了,但九國相互抗衡的實力卻沒有發生本質變化,所以,也只是想想罷了。”白鴒又翻過一頁,補充道。“呼……怎麼突然又談到這個話題上來了呢?”梵唄吹一吹落在腮邊的碎髮,“不管那些局勢什麼的,反正我知道我和你的立場是對立的,”梵唄拿書指着白鴒“你要想得到自由,就必須協助秦齊搶了阿葑的位置,而我只想讓阿葑坐上本屬於他的位置,所以……我們就等時間吧,看看最後,到底是那邊先贏。”
說完,梵唄隨意地抽了幾本書抱住,又對白鴒一笑“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可以好好相處吧,鴒大師,我有很多東西可以向你學習呢……”
白鴒一愣,隨後又不客氣地接受了這個新稱呼,“那好吧,雖然你不如她聰明,不過既然是同一個人,肯定也有相通之處吧。”
梵唄重重地點頭“知道了知道了,她就是我,我就是梵唄,對吧?”
取好要看的書,白鴒又用黑布蓋上照明用的珠子,兩人離開了地下圖書館。
昏暗的石階地道里,一個小小的火摺子照亮腳下的路,一前一後兩個身影正在對話。“那以後我們就每天看書咯?”“只要你安靜,不問我這麼多問題就行了。”“誒,我沒有問很多啊”“通常問很多問題的人都說明她是個無知的人……同一個人反差還真大……”“我還沒說你,時而像失足少年想家想出國遊玩,天真可愛,時而冷冰冰地扮酷,在我面前充當神秘大師……你才奇怪!”“梵姑娘你該休息了。”“看,又來了,總是這一句你能換個臺詞嗎?”
竹屋,地下圖書館,從此,天塹山上竹林深處,梵唄開始了和“神之子”白鴒大師的兩點一線讀書生活。
冬天的氣溫降得很快,秦葑在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平安地回到了秦國都城閆潭。
丞相和百官在王宮城外守候着,迎接他的歸來。
這一次,看向他的眼神裡不再是輕視,而是另一種摻雜了憂慮,不安,敬佩,甚至絲絲的膽怯在裡面。
尤其是丞相一黨。
這一路回朝,雖然沒有打勝仗,但禺疆的主動撤兵在秦國人心裡已經是不言而喻的意味。
由自己年輕的王,年僅十七歲的王帶領軍隊打贏的勝仗,怎麼能不齊聲歡呼,夾道歡迎?
這一路上秦葑所過之處,無數百姓擁戴之,消息傳到丞相一黨的耳朵裡,頗爲不痛快。
昔日控制在手裡的小皇帝,乖乖待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在外面經歷了一番風雨歸來,搖身一變就成了衆望所歸的聖主了,這怎麼能不咬牙痛恨。
秦葑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目光掃過出城迎接的官員人羣,搜尋自己想找的人,最終把目光
定格在戚夫人的身上。“夫人,對不起,戚將軍他……沒能凱旋。”秦葑走到這個悲痛欲絕的夫人身邊,這樣輕輕地,帶着請求原諒地說。“聖上嚴重了,爲國捐軀,是夫君他的榮幸,雖死猶榮……”戚夫人忍住悲痛,得體地回答。
她目光看向秦軍護着的黑木棺材,眼淚蓄在眼眶裡,早已經得到消息的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摯愛歸來的是一具棺木時,她還是崩潰了,將軍夫人的身份不容許她像個沒教養的鄉下婦人一樣嚎啕大哭,將軍的尊嚴也不容許她哭。“多謝聖上,讓夫君他,能回來……”戚夫人哽咽着向秦葑行了個禮,她身後的戚家人也一起向秦葑行禮。
秦葑扶住戚夫人,搖搖頭,說“不,夫人,要謝的人,是我纔對,是將軍他救了我,我卻沒能讓他好好地回來,是我的錯,我在這裡,向您,向你們戚家,賠禮。”
說着,鄭重地,深深地朝戚夫人和她身後站着的戚家人,鞠了一躬。
在場所有人都驚住了,要知道,在秦國的禮儀制度裡,君王的行禮對象只有三個,除了祭天,祭拜先組,或是對着太后時要行大禮之外,一般的臣子是受不得如此大禮的,更何況只是將軍夫人。
戚夫人見此,顧不得悲痛,連忙扶起他,“這怎麼行,聖上怎麼能對我們戚家行如此大禮,受不得,受不得啊!”
秦葑一躬鞠到底,並不馬上起身,而是再鄭重地說了一次“我的命,是戚將軍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所以,以後,我一定不負他臨終所託,我要開秦國一世盛平!我要讓秦國聞名於九國之間,讓禺疆再不敢來敵侵犯,讓百姓都老有所歸,幼有所養!讓秦國所有人都過上平安康定的日子,戚將軍戰死沙場的事,再也不要發生在誰身上了!”
說完,秦葑慢慢地擡頭,起身,挺直了背脊,目光如炬地掃過在場所有人。
一番響亮的宣言響徹在在場每個人耳邊,讓所有人爲之一振。
這個才從戰場上受了刀風血雨回來的年輕君主,他的話,猶如利刃一樣,在這一天裡,深深劃過。劃在每個人心上。
戚夫人扶他的手頓住了,這個爲了自家夫君臨終遺言而說出這番話的人,真的是從前那個不起眼的,被遺忘的廢物太子?
她愣愣地看向自己夫君的棺木,那護住他遺體的人,他的部下:柳談,霍雲,元郝,甚至年輕一輩的封靈啓,還有平時總是魯莽少根筋的祝三來。他們眼裡都迸發出一種光,那種光,是向上的,有些無限希望的,因爲這個少年君王的話而從心底裡發出來的。
那些黑壓壓的秦軍,都是信任他的,跟隨他的。
戚夫人心裡緩緩平定下來,已經染了風霜的兩鬢的她,慢慢地露出一個欣慰的笑,擡起手,對秦葑說:“會的,聖上,一定會實現的。”
少年聞言,也慢慢地綻放了一個專屬於他的,溫和又有力的笑,那笑容讓人暖暖的,能得到力量一般。
在這初冬的寒風裡,這笑是最有熱度的東西。
戚夫人看向棺木,無威,你聽到了嗎?你看到了嗎?我們秦國,你爲之付出一生心血的地方,現在,我們的王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現在,相必你九泉之下,也能得到安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