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夜裡,北部的溫度就會下降,比白天涼上許多。這一刻清冷的月光灑在窗臺的白蘭上,衍生了絲絲落寞。旖纖木然的呆坐在窗旁,手裡提着水壺替那株蘭花澆水,直至水溢出花盆她仍然沒有察覺。
黎鶴眉頭微蹙,他進屋好一會了,發現旖纖依舊魂不守舍,心裡的疑惑更深,是以決定試探一番。
“纖兒…”走到她身邊,黎鶴拿開她手中的水壺
“糟糕,水灑出來了…”旖纖連忙拿起旁邊的抹布拭乾多餘的水
“別弄了纖兒,我有事想告訴你”說話間,牽着她到椅子上坐下來
“什麼事?”旖纖心跳不由加速,很怕聽到壞消息
“關於梵兒的”
“梵兒?他怎樣了?是不是受傷了?還是黯兒受傷了?”
看着她急切的模樣,黎鶴已讀出些端倪“原來你是在擔心他們倆會上演一番廝殺”
“是的,我好矛盾,他們都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任何一人出事都不是我樂見之事。子歌曾經問過我,若有一天梵兒與黯兒必須兵戒相見,我會站在哪一邊?我真的不知道…”說罷,旖纖很悲痛,一臉沉重
黎鶴輕輕將她擁入懷“我懂,這於你而言是無法抉擇的難題,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們也不會逼你捨我其誰的”
“黎鶴,我放心不下他們倆,你說他們之間的恩怨能夠化解麼?”旖纖仰頭望着他,急需答案好讓自己心安
黎鶴不語,眼裡同樣彙集着矛盾與猶豫,因爲大家心裡清楚,一旦決定走這條路,他們兄弟二人便各爲其主,和平收場這種可能性幾乎爲零。
等了許久,都等不到回答,旖纖心灰意冷的垂下眸“我不想他們兄弟相殘,至少我要試一試…”
“你的意思是,你想回去?”
“嗯,我要回去阻止他們…”
看着她迫切堅定的樣子,黎鶴無奈一笑,寵溺的揉揉她的青絲“好,我們一起回去面對”
“黎鶴…對不起,我存了私心,黯兒也是我的兒子,我沒辦法看着梵兒殺了他,亦或他殺了梵兒…”
“我知道,不過回去的話我們得小心謹慎,不能讓天祥的人發現你,而且我們必須偷偷離開”
“嗯,什麼都依你”旖纖終於有了釋然的笑容
此時的屋外,有一道身影閃過,繼而往另一個廂房走去。
“小姐,主公和夫人已經決定回帝城了”阿晉如實稟告
聶思蘭從輪椅上站起來“我猜到了,縱然顏寒黯該死,纖姨始終不忍心。阿晉,你帶我回帝城好嗎?我保證遠遠的看着梵哥哥就好”
“不行!我答應將軍不讓你離開北部,所以不能讓小姐涉險”阿晉一口回絕
聶思蘭沉下臉,她自然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一不小心就會成爲人質,若是拖累大家就得不嘗失,可她放心不下諾梵“求你了,我會聽話”
“這次說什麼都不會答應小姐的要求,抱歉!將軍交待了,必要時可以將小姐禁足”
“不…不能…阿晉,你幫我”見他要走,聶思蘭緊緊圈住他的腰身
“小姐,你究竟愛主上哪點?爲了他可以不顧一切?”
聞此,她愣了下,隨之以回憶的口吻道“我也不知道愛他哪裡…我只知道,第一次見到梵哥哥的時候我就喜歡他了,爺爺說我是他的未婚妻子,說我們長大以後會成親…”
阿晉忽而發出了笑聲,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曉得愛是什麼,因爲一個約定,讓她認定此生非諾梵不嫁。可,她真的懂什麼是愛麼?
“你笑什麼?”聶思蘭不悅的推開他
阿晉注視着氣鼓鼓的她,目光潛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小姐和主上雖然很小就認識,有過一些回憶,不過見面的次數寥寥可數,你們從未真正瞭解過彼此,也不知道對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卻因着一個婚約,小姐就認定了主上,我說的對嗎?”
聶思蘭杏眼圓睜,難以置信的打量着阿晉,似乎沒想到他這麼木納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心裡甚驚訝,更要命的是他好像說得有些道理。
“纔不是呢!我愛他!不去算了,你出去”末了,還是急於否認
阿晉勾起嘴角,聽話的走出她的廂房,隨手帶上門。
也許,他真的說中了小姐的心事吧?否則小姐不會急着把自己趕出來。況且,那些回憶僅限於兒時的某段時間,僅限於夜晚,若是仔細回想,他真的不知道小姐能記得多少。這樣想罷,心中有絲欣喜,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聶思蘭了。
廂房裡,聶思蘭窩在牀榻上,腦海中迴盪着阿晉的話,越想心越亂,莫非真是如此?不,她是愛諾梵的…
皇宮,太后寢殿。
冉朵而不知怎地,今晚心事重重,她來到了當初顏礡宸的廂房裡,這裡仍是初時的模樣,這麼多年以來,除了她沒有人能進來。
回憶起上次見到宸的情景,心有餘悸,但更多是疑惑和猜忌,宸是不是還活着?佟翕緣呢?以及顏黎鶴等人,他們究竟在哪裡?
得知聶笙回朝的消息,冉朵而已經決定派兵圍剿北部,她要殺聶笙一個措手不及,成敗在此一舉。至於皇宮的安全,她已全權給由安涼打理。天祥現在的心思在佟旖纖身上,她能依靠的除了自己之外,就剩下玄銳了。
冉朵而悲哀的嘆息,沒想到活了大半輩子,還要爲國事操心,其實她要的不多啊,只想有人能繼承顏氏的天下,爲何那麼難?
“太后娘娘”屋外,玉珠輕輕敲門
冉朵而收斂她的脆弱,繼而雍容的起身,離開這間可供回憶的廂房。
“什麼事?”冉朵而犀利的眼眸瞥了去
“安涼將軍已經部署好一切了,他說只等聶笙進宮”
“嗯,哀家知道了,哀家打算後天再召見聶笙,到時候讓銳兒一起進宮,至於明兒,安排那些兵馬暗中離開帝城,圍剿北部”
“是,奴婢知道了,這就差人到太子府稟報太子,據說太子似乎受傷了”
聽到這裡,冉朵而臉色一變“怎麼受的傷?”
“是在瑞祥廟受的傷,至於怎麼受傷不清楚,但,和太子妃脫不了關係”
“哼,這個池小禾,等銳兒進宮之後,到太子府把她和蘇魂一併給哀家捉起來”
“是!”玉珠畢恭畢敬的回答
冉朵而咳嗽了聲,近來身子越發不好,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掃除所有的障礙。
太子府,玉珠差來的人剛走,玄銳坐在牀榻之上,神情有些凝重,看樣子這次皇祖母是想將聶笙以及他的勢力連根拔起了。
玄銳忽而想起諾梵的事來,心裡閃過一個念頭,若想讓小禾徹底斷情,大概只有他死吧。可是,玄銳又不希望小禾傷心,所以此刻很矛盾。不過,他已經決定了,如果諾梵還不死心的話,他就會拆穿其的身份。
“來人!”
“太子,請問有何吩咐?”
“從現在開始,好好守着清禾苑,不準任何人進去,哪怕連一隻蒼蠅也不行。還有,不要讓裡面的人出來,包括太子妃,明白?”
幾個侍衛先是一愣,隨即頷首點頭“屬下領命”
玄銳擺手,他們適才出門。
靠在牀墊上的玄銳無力的闔上眼眸,吃了蘇魂的藥後,身體的痛楚有些緩解了。如果說,這是清舞的陰謀,那想必她應該在帝城吧?他還不能死,也不想死,爲了小禾,必要時會放下身段去找那個女人。
梵香樓,一間廂房的窗開啓着,窗前佇立着一個妖嬈的女子。
身後,赫連承穿着單薄的衣裳,將她抱入懷“舞兒”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清舞沒有回眸,只是笑着應了聲。
“承,謝謝你陪我回來”頓了下,她柔柔的說
赫連承心裡跟明鏡似的,他知道清舞回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卻不打算拆穿她“你我之間還需要客氣?”
“就你對我最好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因爲一切都將終結”
“葶兒給你金蠶,你打算對付誰?”
清舞一怔,隨即笑着回頭“你知道了?”
“嗯,金蠶是葶兒的寶貝,我自然知道,你一直帶在身邊”赫連承眼裡有的還是滿滿的寵溺,絲毫責備之意也沒有
“我給顏玄銳下蠱了”清舞直言不諱
“嗯!”其實他早就猜到了
“你不問我爲什麼?”清舞很好奇,這個男人究竟是脾氣好還是怎麼着,居然可以容忍自己的所作所爲
“我只要你知道,不管你在哪個位置,一回頭,我都會在你的身後”
“承…”清舞圈住他的頸,還在他臉上印了一個吻“有你真好”
“傻瓜,我希望你能永遠呆在我身邊,可以嗎?”哪怕,你愛的人是顏玄銳
“嗯,當然可以,你大可放心,我給他下蠱是爲了報復他,不爲其他”
“不過,玄銳始終是瑞晟的太子,你玩玩就好,不要出人命了”
“呵呵,我只會讓他生不如死”
赫連承有一瞬間的失神,卻只是淡淡一笑,清舞的手段確實有些令人髮指,他慶幸,她要對付的人不是自己。
這一夜,並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