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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決定命運的時刻

楔子-決定命運的時刻

透過窗戶上那幾塊不怎麼特別乾淨的玻璃,陽光斜斜地射進了屋子,形成一道道金黃的光柱。無數的灰塵在光柱裡輕輕地飄揚,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

不遠處,忙碌的工人們渾身髒污、滿臉疲憊,肩扛手拖,合力將一個個標記着‘柴油’的大桶搬上卡車。工人們臉上黑一塊灰一塊,斑駁着,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油膩。

一個人影走過,遮斷了光柱,灰塵在光柱裡飛快地翻騰起來,似乎在抗議人們打擾了它們的寧靜,也似乎在嘲笑人們竟依然採用如此落後的技術進行着勞作。本來明晃晃的光柱頓時有些渾濁了起來。

看着卡車上逐漸裝滿了貨物,兩個工人赤膊着上身,大聲喊着號子,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合力拉起一條小孩兒手腕般粗的鐵鏈。隨着鐵鏈滑動,一道金屬門緩緩打開,卡車慢慢啓動,向門外駛去。

門外的陽光有些強烈,刺得眼睛生痛生痛的。已經有些習慣昏暗光線的司機不由自主地把眼睛眯了起來。卡車旁一排排倉庫在後視鏡裡倒退着,遠處無數整齊劃一的自動管道連接着一面面倉庫的外牆,各種各樣的物資分門別類地通過管道送入倉庫,再由一臺臺小型機器整齊地堆碼在指定的位置。

一個個倉庫猶如充斥着一道道分界線,呈現了一派奇特的景象。分界線這邊是現代化與高科技的結晶,另一邊確是純粹的人力和粗糙的運輸工具。

卡車在指示標記的導引下,匆匆忙忙地駛離了倉庫區。倉庫區外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巨大的鴻溝,鴻溝上橫跨着一座座大橋。

鴻溝的另一邊,一圈高聳入雲的圍牆,圍牆的鐵門開着,手持各種武器的守衛仔細檢查着每一輛進出的卡車的證件。警衛身後,忙碌的人們出入在一排排高聳入雲的廠房、辦公樓裡。太陽高懸在空中,可所有的建築都被淹沒在一片陰暗裡,沒有一絲光線能夠照射在這些建築身上。

建築物的身後,一個碩大的圓球矗立着,遮擋住所有的陽光,在一棟棟明明偉岸但又被壓抑得顯得有些嬌小的建築物的簇擁下,向整個世界宣示着神秘與驕傲……

***

一個近乎黑色的青銅雕塑靜靜地矗立着,身上的斑駁看着象是被無數個歲月無情地侵蝕過一般。那是一把打了個結的手槍,槍管被捲成了"8"字的形狀。

雕塑背後的大樓裡,一個年輕的女子躡手躡腳地走上樓梯,向走廊盡頭探頭張望。

走廊的盡頭是一間會議室,兩名安保人員兩腿微分,一動不動地站立在會議室門口。看到樓梯口的女子,一名安保人員神色明顯緊了一緊,只沮喪地指了指會議室的大門,搖了搖頭,示意自己還走不了。

這個會議從早上開到了現在,快八個小時了,居然還沒有通知結束的意思。看來他還得繼續盡忠職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可是……

自己是費盡心機,好不容易纔約到了斯嘉麗,這個與《飄》裡的女主同一個名字,也同樣美麗的女孩兒。

女孩兒面對着自己的追求者,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在脖子上劃了一下,極冷極酷地轉身離去。

也和那個女主一樣潑辣,安保人員的心就象是淌着一滴一滴的血。

幾乎動用了所有的人脈,陪着這輩子自己認爲最諂媚的笑臉,花費極昂貴的定金,才訂到的全紐約最頂級的飯店。現在女孩兒走了,定金也肯定拿不回來了。安保人員絕望地回頭看了看依然緊閉着的大門。

“……這就是伊星的領導人和我談判的全部內容。”一個頭發已經斑白的老者目光掃過圍坐在會議桌旁的人們,他悲哀地發現除了震驚之外,絕大多數人的臉上浮現出更多的是不信任:“我認爲我們應該給伊星一個機會,也給我們自己一個機會。”

講完話,老人坐下了。

會議桌上浮現出了一段全息影像。

一個碩大的圓球巍峨矗立着,無數自動武器圍住這個圓球,閃爍着寒芒的炮管慢慢升起,瞄準圓球。沒有人懷疑,只要一聲令下,圓球便會如從六樓陽臺跌落在地上的西瓜一樣四分五裂。

監控室裡,操作人員的手指虛虛地觸摸着鍵扭,神色有些緊張。一旦命令下達,按下鍵扭,武器便會啓動。

突然虛擬影像裡,武器動了。炮管慢慢收縮回來,轉了個方向,又慢慢擡了起來。頓時所有武器的隊列發生了變化,本來以摧毀圓球爲目標的武器似乎變成了保護圓球的陣型。

“誰幹的?”長官咆哮着。

汗珠順着操作人員的面頰流了下來,滴在桌面上。他的手指還虛按在鍵扭上,但他明明沒有動過鍵扭。更何況,要操作這些武器完成現在的佈陣,並不是簡單按一下這個鍵扭就能完成的。

“恢復原有狀態。”長官看着愣神的操作人員,冷冷地下令道。

等這件事情結束了,你自己好好和軍事法庭的人解釋吧。長官看着操作人員的眼神裡滿是憐憫,也許自己在這裡便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操作人員茫然擡起頭,看着長官:“長官,我們……我們似乎失去了對武器的控制。”

呲……全息影像消失了。

“徐教授,這是當時基地裡真實發生的事情吧?”一個有些絡腮鬍子的男人臉色陰霾,看着老人:“這段影像應該不是虛構的吧?”。

徐教授點了點頭,很平靜:“沒錯,這是真的,當時基地內所有設施的控制權都被伊星接管了。”

“如果不是我們足夠幸運,如果不是當初爲了嚴格保護基地的秘密,基地所用的網絡、通訊工具、操控系統都自成一體,都是已經被淘汰了許多年的產品,與我們這個社會普遍使用的完全不一樣、完全不兼容的話。”說到這裡,絡腮鬍子頓了頓:“我是否有理由推測,我們整個世界的設施,包括武器都會被伊星控制?”

偌大的會議室一片寂靜。

“那麼,我們在座的……”絡腮鬍子走到窗前,望着樓下廣場來來往往的人羣:“不,是這個世界的所有的人的生死存亡是否都在伊星的一念之間?”

“是的,確實,我們當初的保密計劃、我們的幸運拯救了我們。”徐教授嘆了口氣,其實每每想到這裡他也有些後怕:“所以纔給了我們與伊星對話的機會,讓我們與伊星達成了協議。”

“你覺得一紙協議有用嗎?”絡腮鬍子冷冷地問道。

徐教授的手指在空中輕點,又一段段全息影像出現在會議桌上。

卡車、拖拉機,甚至有人騎在三輪車上運送着物資……

工人們流着汗水,揮舞着鐵鍬,將一鍬鍬煤炭送入吞吐着火焰的鍋爐裡……

無數炸藥緊緊捆綁在那個碩大的球體建築上……

一道巨大的鴻溝包圍着基地,將基地與外面的世界隔離了開來……

“爲了防止再出現之前的情況,我們做出了計劃。我們決定銷燬基地裡大部分人工智能操控的設備,用純粹的人力和原始的機械取而代之。我們設想取消原來一、二、三號庫的設置,把三個庫全部集中在基地裡。把基地建立成一個與世隔絕的獨立體系。當然爲了預防可能出現的不可控事件,我們還可以在縮微宇宙外面設置足夠數量的最原始的炸藥。萬一出現極端情況,只需要一根足夠長的引線和一根火柴,伊星便不再存在。”徐教授看着圍坐的人羣:“我知道各位在擔心什麼。但既然人工智能無法依靠,那麼我們就靠我們人類自己的大腦和雙手。我請諸位相信,這種情況下,人類的安全一定會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四周一片嗡嗡聲。

絡腮鬍子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安靜,然後盯着徐教授道:“徐教授,我相信您一定會採取必要的措施保護人類的安全。但是就象您說的,還是有可能出現一些不可控事件。我們有什麼必要爲了保住伊星而讓人類承受哪怕萬分之一的危險?”

“泰特將軍,伊星的一年只相當於地球的一天。”又一個文質彬彬的男子站了起來:“每天我們都能得到伊星一年的科研成果,這大大加快了人類的發展速度。對地球而言,這絕對是個巨大的財富;對人類而言,也是極其難得的機遇。我們得到的完全值得我們冒這一點點的風險。”

泰特將軍鄙夷地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他知道這個男子,洛瑞議員,一個純粹的政客,菲爾家族的代言人或者更貼切的稱呼應該是走狗。每年菲爾家族都會以政治獻金的名義向洛瑞議員提供一大筆資金,當然這筆資金如何使用,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菲爾家族擁有伊星科研成果的拍賣代理權。每天,伊星傳來的科研成果都會彙集到菲爾家族的拍賣行,由拍賣行一項項對外拍賣。僅僅拍賣的手續費和提成就讓菲爾家族賺得鉢滿盆滿的,更遑論那些對某項科技成果勢在必得的權貴付出的巨大的代價。與這些權貴勾結,暗箱操作,除了金錢,更是讓菲爾家族積攢下無數的人情。如此巨大的利益,如何不讓菲爾家族誓死保衛伊星的安全。

“是的,伊星的科技確實先進。”一個聲音響起。

庫克伯爵,泰特將軍皺了皺眉,他不是和自己一樣,是毀滅伊星的堅定支持者之一嗎?怎麼反而幫着洛瑞說話?

“可是議員先生有沒有想過,如此日新月異的科技,要是哪一天發展到我們無法想象的程度,脫離我們的防控,介入我們這個世界,那麼……”庫克伯爵人畜無害的表情極爲溫和:“除非您能白紙黑字寫下來,用身家性命擔保一定不會有這麼一天。”

泰特將軍暗暗一挑大拇指,果然是名不虛傳的老狐狸。

洛瑞議員脖子上青筋暴露,想說什麼,遲疑着又不敢說。以伊星科技的發展速度,誰知道哪天就……憑什麼收益的大頭都是菲爾家族那些豪門勢力的,身家性命卻讓他來?

“就算有那麼一天,也沒什麼吧?”又一位站了出來:“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我們的一切就都被控制在伊星手裡了,我們對它更構不成什麼威脅。我們是伊星的創造者,對伊星來講,就象是造物主的存在。況且正如伊星那位領導人和徐教授說的,毀滅我們對伊星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哼。”庫克伯爵冷笑一聲:“我們養着雞鴨牛羊,可我們只想着它們向我們提供食物和勞作。當年哥白尼發現了美洲,美洲土著向哥白尼提供了善意和幫助。可最後呢?那些土著還不是被白人奴役殘害?甚至很長一段歷史時期,那些土著的後代都沒有被白人放過。”

“那是因爲那個歷史時期過於落後。”洛瑞議員冷聲道:“隨着時代的進步,現在哪裡還有土著被奴役着?”

“哈,那就說說我們吧。”庫克伯爵一臉的嘲諷:“就說我們這些人,哪個小時候沒捕捉過昆蟲?哪個小時候沒欺負過比自己瘦弱的同齡人?”

洛瑞議員翻着白眼,卻無從辯駁。

庫克伯爵停頓了一下,似笑非笑、若有所指地看着洛瑞議員:“哪怕今時今日,甚至還有人完全不出於食物果腹的原因,一味熱衷於獵殺野獸,甚至殘害小貓小狗,只爲了彰顯自己的勇武,滿足自己的快感,卻故意不看到自己手裡掌握着如此先進的武器。人性從來就包含着貪婪、自私和殘忍,沒有任何好處的虐待、屠戮貫穿着人類的歷史。低等智慧永遠被高等智慧奴役,殘害不需要任何理由。一旦人類的命運完全拿捏在伊星的手裡,那麼我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庫克伯爵。”又有人站了起來:“當初我們的科技遠比伊星發達,我們不也沒對伊星怎樣嗎?”

“我們沒對伊星怎樣?”馬上有人大聲反駁:“我們不就是在利用伊星嗎?”

辯論或者說是爭吵,無休無止……

徐教授看着手裡的投票器,臉色煞白。

辯論終於結束了,該投票了。

這該死的投票將決定伊星的命運,甚至將決定地球的命運……

伊星畢竟是自己一手建立的……

徐教授感覺自己的腦袋嗡嗡的,心緒混亂到了極致。猛地,他心一橫,手指點上了投票器……

“請大家安靜一下。”

會議室裡依舊紛雜無休的爭論或者更確切來說應該是吵鬧聲頓時被打斷了。

會議室的門開了,一位黑色頭髮、舉止優雅的女士走了進來。

所有人齊刷刷地把目光對準進來的女士,謙恭有禮地屈了屈身子。女士含笑向所有人點了點頭,這笑容就象剛露出花蕾的百合,讓每個人都如沐春風,讓每個人都感覺這笑容是專門對着自己綻放的一樣。

泰特將軍眼睛一眯。

海莉女士。

他絕不會輕視眼前這個女士,一個天生就能讓所有人感受親切又值得信賴的女士,一個從小學畢業就嚴格按政治家的要求培養自己的女士,一個周旋於各個國家而遊刃有餘的女士。

這棟樓裡雲集着各國有權有勢的人。可是這位女士,絕對是這裡權勢最大的女人,不,是這裡權勢最大的人,她親自來了……

“秘書長,您把我們留下來是爲了……?”泰特將軍有些疑惑。

會議室的人大部分都奉命離開了。如今這裡空蕩蕩的,只有六個人。除了秘書長自己,還有五個……

泰特將軍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三個人和自己一樣,都是毀滅伊星的鐵桿支持者,如果只是他們四個倒也罷了。但是徐教授居然也在。如果自己印象沒錯的話,他應該是堅決支持保留伊星的。

不同陣營的人,留在一起……

“我留下你們,是因爲你們對毀滅伊星都投了贊成票。”海莉女士的話語很平靜。

泰特將軍猛擡頭,極詫異地看着徐教授。

徐教授鼻子酸酸的,伊星,從建立的那一刻,就與自己緊密相連,就象自己的孩子。如果從感情出發,自己絕對……可是……可是那該死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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