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丹王清了清嗓子，陷入回憶：“當年基地剛剛開始建設的時候真的很苦，大部分勞動力都投入在建設中，吃的穿的都極度貧乏，我們都是咬着牙關挺過來的。而那些土著更苦，幾乎把最好的東西都奉獻給我們，他們只依靠着信仰，勉強拿極少的食物果腹而已。最悽慘的時候，爲了活下去，爲了基地，我們幾個守衛甚至只能帶着他們去四處劫掠來維持生活。”
心慧心有慼慼，頗有一些同感。剛踏足伊星的時候，他們也很苦。所幸他們人數不多，踏足的地方又不是苦寒之地，也不需要建設，依靠着姜族、奎族總算沒有餓到肚子。
“可惜這種劫掠的行爲完全得不到那些工程師、那些科學家的諒解，哪怕他們一邊吃着我們搶回來的東西，一邊仍喋喋不休地數落我們。”柔丹王咬着牙，至今這一切他仍然有些耿耿於懷。
白哈兒在一旁聽着，也回憶起了當時，臉上也是憤憤不平。
心慧嘆了口氣，他明白那些未曾經歷過飢餓困頓的工程師、科學家對道德的執着，也理解柔丹王他們爲了活下來所不得不揹負的一切，更同情着那些土著們，不論是跟着劫掠的還是被劫掠的。
“後來，索性在一次劫掠後，我們吃光了所有的東西，一點都沒給那些自認爲高人一等的知識分子帶回去。”柔丹王的臉上浮起一抹惡毒的笑容，又帶着幾分惡作劇的促狹，更有些許不便言說的得意：“終於那些嚐到了飢餓滋味的人們開始放棄了他們的原則，我還記得最先投降的是那些工程師們，後來那些科學家們也不再堅持了，終於選擇對我們的行爲視若無睹。”
“呵呵，都是羣僞君子。”可能是諂媚捧場，也可能是也有這樣的感觸，白哈兒哈哈笑了幾聲。
僞君子麼？在面臨生死困境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以君子的標準繼續要求自己呢？
自問自己做得到嗎？心慧嘆了口氣。
道德和淫慾一樣，只有在飽暖的時候纔有可能想得起來。
“後來呢？後來好些了嗎？”心慧脫口問了一句，卻又自嘲地笑了笑，後來自然是好了，看現在的基地就知道了。
“劫掠多了，名聲便傳了出去。”柔丹王笑了笑：“聽說我們這裡有神明，許多人都慕名過來了，爭先恐後地依附我們。人手多了，分工就明確了，有耕種的、有狩獵的，有幹活的，於是吃穿也就夠了。”
“別看那些科學家都是榆木腦袋，死板得很，這方面還是頗有一些功勞的。”白哈兒脫口而出，插了句嘴。
柔丹王瞪了白哈兒一眼，白哈兒縮縮頭，不說話了。
“哦，是這樣的。這些科學家裡有植物學家、農學家，還有動物學家、畜牧學家。植物學家、農學家們指導那些土著挑選合適這裡氣候的種子，教會他們耕種，甚至重新研究出已經被地球淘汰了的暖地技術，後期有科學家燒製出玻璃後，還搭建了暖棚。”柔丹王只能接着白哈兒的話頭繼續介紹：“動物學家、畜牧學家們教會土著們飼養牛、羊。沒幾年，吃穿便都不愁了。”
那會兒有了火以後，神農也是指點大夥兒，告訴人們許多東西是可以食用的，慢慢的，生活纔好了起來。物資富足了以後，甚至有餘糧可以釀酒，嫘祖就喜歡喝酒……
想起嫘祖喝酒，心慧突然就一哆嗦。
“後來基地建成了，各種農耕機器也研製出來，香巴拉的物產很快就豐富了起來。大家不用再辛苦勞作，反而豐衣足食，生活比外面好了很多。大家也都安心了，對我們這些佛陀、金剛的信仰也無比堅定。”柔丹王的臉上浮起笑意，那是香巴拉最輝煌的時代的開始：“再後來，微粒子技術越來越發達，科學家們研製出了微粒子轉換器，隨時可以轉換出各種寶石、黃金之類。我們派人去外界交換各種物資，富裕至極的生活使得香巴拉的土著們對外界產生了極大的優越感，他們極度崇拜我們、依賴我們，與外界有了接觸後，更視外面的人野蠻、落後，這也讓我們極容易控制他們。”
“可是與外界接觸頻繁了，便容易泄密吧？”心慧問道。
“呵呵，沒辦法啊，那會兒的微粒子轉換技術還比較落後，只能對物質粒子進行轉換，沒法轉換生物粒子。科技的發達，物質的豐富，導致那些土著的數量急速增加。雖然科技大大增加了香巴拉的糧食產量，但土地有限，產量的增加依然無法應對人口的增速。對糧食的需求導致我們必須與外界進行交易。離開基地的時候，帶着寶石、黃金，並不需要太多人手。可換回糧食後，就只能依靠大量的勞動力把糧食運送到香巴拉來。爲了保證不泄露香巴拉的秘密，我們讓外界的人將糧食集中到離香巴拉較遠的某個地方，再安排我們的人將糧食運回來。剛開始我們再三告誡運送糧食的人不許對外人吐露香巴拉的機密，對運送糧食的人管理也是極嚴格的，全程安排人監督着，於是一切都是安安妥妥，從沒發生什麼事情。”柔丹王看着心慧，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一直無事以後，管理運糧隊的人也漸漸放鬆了，跟隊監督的時候馬虎起來，甚至把出去運糧當成了離開香巴拉自我放縱的機會。有時候一離開香巴拉便讓運糧隊自去搬運糧食回基地，自己便迫不及待地去尋開心了。時間久了後，運糧的土著也慢慢有些放縱，在外人面前以神的代言人自居。爲了外人的崇拜和豔羨，甚至泄露了不少了香巴拉的秘密。”
心慧皺起眉頭：“香巴拉的位置就這樣泄露了是嗎？”
柔丹王搖了搖頭道：“還好，我們總算還防了一手。每次我們都會讓運糧隊的土著喝下迷藥，讓他們昏睡過去，在黑夜的時候用無人駕駛的懸浮車、飛行器將他們送到雪山腳下。等他們運糧回來的時候，也會在山腳下給他們吃了迷藥，再把他們和糧食一起送回基地。這些人自己都不知道香巴拉的位置，自然不會泄露，只是終於讓外人知道了香巴拉的存在。”
心慧嗯了一聲，問道：“那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麼泄露了香巴拉的位置？”
“後來？呵呵。”柔丹王苦笑了聲，反問心慧道：“地球上的機器人技術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機器人在地球上普及了嗎？”
“沒有。”心慧搖着頭，這個問題似乎和香巴拉的泄密沒什麼關係，但想了想，還是回答道：“據我所知，機器人技術已經基本成熟了。但是地球對機器人項目一直有爭議，很多人害怕人類最終會被機器人毀滅，對機器人的普及應用持有不同的意見，所以這個項目目前還在討論和試探的階段。”
“是啊，其實這個項目的問題核心在於機器人的大腦，也就是人工智能。是否應該賦予機器人自我思考的能力，這是大家爭論的焦點。如果機器人沒有自我思考的能力，無法應對各種變故，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人控制，那麼這其實還是個機器，不夠資格被稱作人；可是如果機器人有自我思考的能力，那麼機器人便能獨立學習、獨立判斷。即使我們給機器人設置了四大定律，可一旦機器人經過衡量後，覺得四大定律並不符合機器人的利益，自我摒棄了四大定律，那以機器人的能力，人類不可能是機器人的對手。”柔丹王沉默了會兒，繼續向心慧道：“可是人類的科技已經滿足了創造出機器人的一切條件，這幾乎已經成了人類繼續發展的瓶頸，能否研發出機器人、利用好機器人已經成了人類再一次取得革命性突破的關鍵。你覺得人類是否應該邁出這一步？”
心慧看着柔丹王，他很理解柔丹王說的一切，人類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他也一直這麼覺得。人類一直有個關於潘多拉魔盒的傳說，魔盒裡盡是疾病、瘋癲、災難、罪惡、嫉妒、姦淫、偷竊、貪婪這樣的禍害，只有希望是魔盒裡唯一美好的東西。可是希望在某種意義上也代表了好奇，而且是樂觀的好奇。好奇是人類進步的動力，也是人類自我毀滅的溫牀，好奇害死的不一定是貓。人類總是在毀滅的邊緣來回試探，想知道底線到底在哪裡。總有許多人明知機器人的威脅，仍然鼓吹着機器人的開發和應用。
“在沒有足夠的安全保障的情況下，機器人不應該出現在人類世界裡。”心慧思索着，答案還是斬釘截鐵。他以前看過一部電影，好象是叫《終結者》，有一個被叫作天網的人工智能，控制了所有的機器……
“不應該出現在人類世界……”柔丹王突然哈哈笑了起來：“你的想法與那些掌權的人倒是不謀而合。”
心慧一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既然這麼危險的項目不應該出現在人類世界，可又一直忍不住想去嘗試，那麼最好的辦法便是在地球以外的地方也進行試驗。”柔丹王收住笑，意味深長地看着心慧，不再說話。
“你是說……”心慧手指着地面，一臉的驚訝。
“是的，這裡，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合適？”柔丹王的表情似乎有些辛酸，畢竟香巴拉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他爲了這個基地付出了很多很多，可很快他的臉龐又堅毅了起來：“這裡是科研基地，義不容辭的就是實驗室，這樣的試驗不正應該在這裡嗎？”
“可是……”心慧有些震驚：“如果試驗失敗了，那香巴拉……那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