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林教授，我這次來，一方面是例行檢查，讓他們測試一下各個系統。”徐教授指了指正在各臺儀器前忙碌着的技術人員，又笑容可掬道：“另一方面，我對微粒子技術格外好奇，有些事情我又不是特別明白。您是從伊星迴來的，對這方面一定了解得比我們透徹，所以還是想向斯特林教授請教一下。”
“好說，好說。”斯特林也笑得格外誠懇。
一輛卡車緩緩開出倉庫，駛上了大橋。
圍牆的鐵門開着，兩個警衛手持武器，揮了揮手，示意卡車停下。
車窗搖了下來，一個男人穿着工人的制服，頭上戴着安全帽，滿身塵土，笑眯眯地看着警衛，遞上了證件。
警衛拿着證件，仔細覈對着工人的長相。
本來有專門的識別人身份的機器，可以對人進行全身掃描對比，極好用的。可惜，上頭非不讓用這種高科技的設備，眼下只能靠肉眼識別了。只是這些工人的照片個個拍得都不怎麼清楚，再加上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的，哪看得出來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看着倒是有七八分相象，算了，差不多得了。鴻溝那一邊，要進倉庫前也得審查的，那裡是用機器掃描的，絕對不會出錯，沒人能混到這裡。
警衛揮揮手，讓卡車開了進去。
卡車開進鐵門，拐過一個路口，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幾個工人下了車，開始卸下車上的貨物，扛在肩上，往指定卸貨的區域走去。
車子的底盤下，慢慢晃悠着出現了一個腦袋。
仔細打量了下四周，一個人影小心翼翼地落到地上，一個翻滾，站起了身。
緊接着，車子的底盤下又有兩個人翻滾了出來。
倉庫那邊戒備森嚴，各種掃描的儀器讓人無處遁形。不過所幸那條巨大的鴻溝是各方協定好的明確的分界線。伊星基地歸聯合國管理，鴻溝那頭還是隸屬於中國管轄的範圍。既然是中國管轄的範圍，那國安的通行證還是很好用的。趙鼎坤三個人以檢查爲名，堂而皇之就進入了倉庫，躲進了一輛卡車的底下，跟着卡車一起混進了伊星基地。
沒有想到，依仗着倉庫那邊密不透風的管理，基地的設防竟鬆弛如斯，形同虛設。也難怪，從來也沒有出過事，自然會讓人鬆懈一些，更何況除了他們這些國安的人，其他人根本過不了倉庫那關，更別提混進基地了。
安全帽扣得低低的，三個人雙手插在兜裡，儘可能的貼着牆根的陰影，有些熟門熟路地往一棟建築物走去。
曾經爲了程慧珊的那個案子，三個人都來過基地，還待過一段時間，對這裡還是很熟悉的。更何況爲了以防萬一，出發前，他們利用國安的特權，又重新調閱了基地的結構模型虛擬成像。人工智能分析過，徐教授如果來基地的話，最大的概率應該就是在實驗樓。
“哦，原來是這樣。”徐教授點了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又接着詢問道：“斯特林教授，我還想請教一下，以基地目前的技術能力，要想造出微粒子轉換器……嗯，還有您剛纔說的那種具備座標定位功能的金粉，需要多長時間？”
“這……”斯特林沉吟着，強做鎮定，只假裝在心裡默默計算，卻是在對徐教授的話一句一句仔細分析着。徐教授的話着實有些敏感得過分了，難道是被察覺了什麼嗎？
“徐教授……斯特林教授……”還沒等斯特林說下去，另一邊，正檢測着各種設備的技術人員突然叫喊起來，聲音聽着有些焦急：“你們趕緊過來看下，召回系統的參數有些不對。”
斯特林一愣，站起身，往工人那邊走去。
參數？有些不對？
徐教授嘆了口氣。
他清晰地記得斯特林向自己申請過，要親自檢查召回系統的。自己當時並沒有多想，也批准了斯特林的請求。事後，斯特林向自己彙報，說召回系統沒有問題。
此刻，召回系統的參數出問題了……
看着眼前斯特林的背影，徐教授的手插進口袋。
口袋裡，一個聯絡器的按鈕被撳住了。
當着兩位教授的面，技術人員重新演算着所有的參數，格外仔細。額角的汗滴掉落在地上，他也不敢擦拭。開玩笑，眼前站着的這兩位，可是學術界的泰斗，自己的偶像啊。
千萬不能在這兩位的面前出錯，技術人員默默地祈禱着。
門砰地被推開，七八個全服武裝的警衛走了進來。
徐教授舒了口氣，自己叫的安保人員到位了。
斯特林似乎渾然不覺，只看着技術人員的算式。
“嗯，嗯，你算的沒錯。”斯特林笑得很和藹：“果然是出差錯了。”
能被斯特林教授誇讚，技術人員渾身直哆嗦，竟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
“你們調看下記錄，是誰修改了這些參數。”徐教授輕聲對技術人員說道。
“是。”技術人員飛快地操作着。
“這……”看着虛擬光屏上‘斯特林’的名字，技術人員面面相覷。
“是……是斯特林教授。”技術人員的聲音輕得象蚊子在飛。
“斯特林教授，我想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徐教授看着斯特林，神情淡然。
“呵呵，沒什麼好解釋的。”斯特林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只悠閒地坐回椅子上：“參數確實是我修改的。”
幾個技術人員一片譁然。
徐教授似乎並不驚訝，只看着斯特林，有些痛心，這是位極爲傑出的科學家啊。
隔了很久，徐教授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了問題：“爲什麼？”
“爲什麼？哈哈。”斯特林狂笑着，突然睜大眼睛，瞪着徐教授，一字一句地道：“因爲我背叛地球了，因爲我已經投靠伊星了。”
所有人的腦子裡都嗡了一下。
大事，似乎出大事了。
徐教授也呆呆立在那裡。
自己，自己竟然因爲這個叛徒的一席話向聯合國申請了延緩毀去伊星的時間。而且，而且聯合國也批准了自己的請求。可現在，被生生拖延了這麼長的時間，伊星到底想做什麼？地球會面臨什麼樣的結局呢？
“把他押下去，關起來。”徐教授一下子象老了十幾歲，只慘然揮了揮手：“然後重新啓動毀滅伊星的流程吧。”
警衛們紋絲不動。
徐教授一愣。
斯特林哈哈大笑：“我敢承認我是個叛徒，難道你真的以爲我會沒有準備嗎？難道你以爲我在這裡這段時間是白待的嗎？”
看着警衛們面無表情的樣子，徐教授的心沉了下去。
技術人員們似乎感覺事情不太對勁，身體盡力往後蜷縮着，向牆角躲去。
“把徐教授請到座位上吧。”斯特林一副掌控了一切的得意，那笑容甚至有些猙獰。
警衛們擡起手，把槍口對準了徐教授。
徐教授臉色慘白，被警衛們推搡着坐到了椅子上。
“您之前一直在問我關於微粒子轉換和金粉的事情，想來您應該是發現什麼了吧？”斯特林笑得頗有幾分猖狂：“是，我就是利用這個技術，毀滅了許多人，不，不是毀滅，我又重新把這些人制造了出來。這些人還是原來的人，只是他們如今都已經效忠於我而已。”
“你會有報應的。”徐教授冷冰冰地道。
“報應？哈哈，徐教授，這時候了，您還有心情開這樣的玩笑？”斯特林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別逗我了，我們都是科學家。實話告訴你，如今整個基地都是我的人了，我可一直沒看到什麼報應。”
徐教授怒視着斯特林。
如果不是那幾支對着自己的冰冷的槍口，可能此刻他便會控制不住，撲過去撕碎了這個叛徒。
“別動怒，徐教授，氣大傷身。”百無一用是書生，眼前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教授還能掀起多大的風浪？斯特林戲謔地看着徐教授：“對了，您是科學家，您應該對這很好奇的。您看看，畢竟相識一場，怎麼也得滿足一下您的好奇心吧。”
“你想幹什麼？”徐教授厲聲怒喝，掙扎着想站起來，卻被警衛無情地強摁在椅子上。
“您別急，還沒到您表演的時候。”斯特林得意地笑着，輕輕打了個響指：“讓他們送些蔬菜和肉過來。”
一個警衛對着通訊器說着些什麼。
很快門開了，幾個警衛扛着一大筐新鮮的食材走了進來。
兩個警衛面無表情地走向已經蜷縮到角落裡的技術人員們。
“別過來，別過來。”幾個技術人員驚恐地嘶叫着，手足亂舞，努力地掙扎着阻止警衛的靠近。
警衛們毫不在意，隨手抓住一個技術人員的胳膊，把他拖了出來，任憑他拳打腳踢，也無濟於事。
啪，技術人員被摔在了地上。
斯特林獰笑着走向躺在地上的技術人員。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個好象遙控器的東西，對着技術人員輕輕一按，一團金色的粉末噴灑出來，覆滿了技術人員的身上。
啊啊慘叫了幾聲，技術人員突然不出聲了，只左右打量着自己。
好象不痛，也沒什麼感覺，似乎就只是黏了層粉末而已。
技術人員呆呆地看着斯特林，似乎疑惑着斯特林爲什麼要這麼做。
斯特林嗤笑了聲，又按了下遙控器。
毫無徵兆的，技術人員消失了，不留下一點痕跡，便似乎他從來就沒有在這裡存在過。
角落裡的人們瑟瑟發抖起來。
很快，那個消失了的技術人員又出現了，懵懵懂懂的立在那裡。
按住遙控器，斯特林的聲音魔幻了起來。
“你要記住，千萬記住。第一，你必須保護我的安全，我的安全高於一切；第二、在不違背第一條的情況下，你必須聽從我的命令；第三、在不違背第一、第二條的情況下，你要保護好伊星的安全。第四、在不違背前述三條的情況下你要保護好自己……你重複一遍。”
重新出現的技術人員茫然地木立在斯特林面前，機械地把斯特林的話重複了一遍。
“很好，睜開眼睛吧。”
斯特林拍了拍手，技術人員的眼睛睜開了。
“你忠誠於誰？”斯特林緊緊盯着剛醒來的技術人員的眼睛。
技術人員趴在地上，如同一條搖着尾巴努力討好主人的狗：“尊敬的斯特林教授，我的主人，您謙卑的僕人永遠忠誠於您。”
“哈哈。”斯特林大笑着，轉向徐教授：“尊敬的徐教授，請問您看清了嗎？”
徐教授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好吧，既然您沒有看清，那我再表演一次給您看。”斯特林極紳士地欠了欠身，再次打了個響指。
兩個警衛立刻又過去拖出一個研究人員。
“停止。”徐教授立刻大叫起來：“我看清了，停止吧。”
被拖出來的研究人員彷彿得到了特赦，一臉哀求地看着斯特林。
“對不起。”斯特林沖着徐教授優雅地彎了下腰：“您說了不算。”
“等等……等等……”在地上抖若篩糠的研究人員突然結結巴巴大聲哀求着：“我……我投降……我願意效忠於您，我……我……別殺我。”
“哦？是嗎？”斯特林握住遙控器的手停了下來，饒有興趣地看着這個研究人員：“你說的是發自肺腑的嗎？”
“是……是……”研究人員如同溺在水裡的人，只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跪在地上，不停磕着頭：“我發自肺腑的……我發誓……您是我的主人，我效忠於您，絕不背叛……”
一團金粉噴灑出來，這個還在不停效忠的研究人員也消失了。
“對不起。”斯特林憐憫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空白：“我不相信。”
緊接着，這個研究人員又出現了……
“斯特林，你這個瘋子。”徐教授拼命掙扎着，卻被警衛摁得死死的。
“哈哈，徐教授，您謬讚了。”斯特林得意地狂笑着，揮了揮手。
警衛又向牆角逼去……
一個接着一個，所有的研究人員都消失了，所有的研究人員也都回來了。不，應該是所有效忠於斯特林的研究人員都回來了。
“你不得好死。”徐教授兩隻眼睛都要噴出火來，恨不得咬下斯特林幾塊肉來。
“看來您對我的誤會還是很深啊。”斯特林唏噓着，彷彿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您放心，我沒有殺死他們。他們還是他們自己，還擁有着之前的記憶，還擁有着獨立的意識。只是他們忠誠於我，永遠不會背叛而已。”
“我怎麼那麼傻，竟相信了你這頭豺狼。”徐教授咬牙切齒，恨恨不已。
“呵呵，徐教授，這些墊場的小戲怎麼樣？您看着還滿意嗎？”斯特林極殷切地看着徐教授，彷彿一個急於得到老師誇獎的孩子。
“你去死吧。”徐教授恨不得生吞了眼前這個惡魔。
“哈哈，徐教授，您放心，有這麼多忠實的奴僕伺候着我、保護着我，我哪裡那麼容易就會去死。”斯特林得意洋洋地放聲大笑，猶如一個下令堆築瞭如山京觀，炫耀着自己剛得到的武功榮耀的暴君。
“呸。”徐教授往地上啐了一口。
“徐教授，墊場的戲碼都結束了，大戲也該上演了。”斯特林不懷好意地笑着，聲音陰惻惻的：“馬上你也會跪在我的面前，乞求我大發慈悲，讓我同意你舔我的鞋子。”
“你妄想。”徐教授氣得渾身發抖，臉色卻不由白了起來。
“哈哈，你放心，我會好好對你的。”斯特林得意地狂笑着：“畢竟我還需要你在外面好好給我打掩護呢。”
無力的恐懼。
看着斯特林手裡的遙控器慢慢舉起，徐教授閉上眼睛，心裡油然而起一陣深深的脆弱感，沒希望了嗎？一切都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