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娜接到那張邀請她做爲空間科學技術學術交流會發言人的電子信時,她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任恆淵曾經給她發過消息說要跟齊紹駿一起來拜訪她並進一步討論關於穿越時空的理論,但因爲她前段時間的研究有了新突破,興奮地埋頭玩命鑽研,並沒有及時回覆任恆淵的消息,這一拖就是大半個月。
喜滋滋地將那邀請函作爲附件轉發給任恆淵,高雲娜表示可以讓任恆淵在她交流會上到場當聽衆。
正納悶那信封沒有寫交流會舉辦的時間時,高雲娜聽到自己藥劑店外傳來的渦輪飛車聲響,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好奇地走出自己店門觀望卻被什麼人捂住雙脣罩了頭套塞進了那飛行代步工具。
等她再次醒來時,她發現此刻的自己正平躺在一張冰冷實驗桌上,而不遠處靠牆的操控板前,坐着一個穿着白色大褂,戴着實驗眼鏡,正在閱讀全息屏幕上某些文字的陌生男人。
一個挺子從實驗桌上打起,高雲娜意外地發現自己並沒有被束縛住四肢。
縮在實驗桌上,她鎮定而謹慎地觀察着那男人背影,研究了足足十分鐘,發現對方並沒有對醒來的她有任何歹意,便淺聲開口朝對方招呼:“喂。”
聽到她喚,全息屏前的男人微微側了側頭,但並沒朝她看:“你醒了。”
“你是誰?”高雲娜皺眉詢問,但男人沒回應。
接下來的五分鐘,她眯起眼朝對方正在觀望的全息屏上張望,片刻後,一抹錯愕劃過她面容。
麻利從實驗桌上爬下,她一步一踉蹌地跑到那男人面前,手直接無意識地按上對方肩膀,視線直直鎖定在那屏幕上道:“你——怎麼會有這個實驗日記的?”
男人這時才轉頭瞟了眼高雲娜。
她意識到眼前人的外貌符合高冷冰美人的標準形象:眼鏡,白皙的皮膚,冷淡的眸,還有——高雲娜瞄了眼對方雙手——果然,修長的手指。
此刻,那手正在把玩着一隻電子筆。
“抱歉。”男人視線重新迴歸眼前屏幕,聳肩,“我來的時候,這東西已經在屏幕上了,所以就隨便看看。”
好在對方的性格似乎沒有外貌看上去那麼冰。
咬着脣,高雲娜有些難堪地瞅着那屏幕,糾結了一會兒,才緩聲道:“別看了。”
“爲什麼。”男人瞅着那些文字,“寫得很有意思。”
“這是——”伸手忍不住撓了撓頭,高雲娜尷尬道,“我的實驗日記。”
聽到這兒,男人意外地眉梢挑了挑,再次認真地想用手指撥動那全息屏幕時,高雲娜緊忙伸手按住他手腕:“呃、還是別看了!這些理論只是‘理論’,經不起推導的。”
“是麼,我倒覺得很有道理,我挺喜歡其中幾句話。”男人將屏幕調轉到她實驗日記中的一段,念道,“‘蝴蝶效應對人類來說非可控,但也許僅僅是範圍原因限制了人類繼續探索。想要改變未來的具體某件事情就要確定‘當前’的變量和所有可行性發展結果與因變數。長久以來,人類被‘無限’種可能性嚇退,不敢面對‘無限種不可控’結局帶來的巨大數據,但在當今已然發展相對完備的大數據時代,儲存和計算‘無限’已經不是不可能,那麼是否可以真正讓蝴蝶掀起在無限平行宇宙並行的風暴,完全在人類是否敢於邁出這一步。’”
“……”高雲娜聽對方用那種有條不紊的聲線讀自己實驗時的頭腦風暴,忍不住尷尬得耳根發熱。
“還有後面幾段。”陌生男人繼續念,“‘時空轉移,代入扭曲空間的變量,就像一張紙,原本是平展的,在紙兩邊各畫一個點,然後將其捲起,那麼此兩點便可以重疊,紙張中央的洞穴越扭曲,兩點重合的次數便越多。兩點爲兩個時空的生物,紙張是空間,空間越扭曲,達成螺旋宇宙的可能越大,時空交疊並暫時性物種融合的可能性也越大——在扭曲的空間,人類這種屬於‘自然’的衍生物趨向於平衡,發生靈魂脫殼的情況便——’”
“好了好了——”高雲娜咬牙打斷對方,“我知道我寫的東西。”
男人轉頭看着她,脣角掛着若隱若現的笑意。
從來沒有哪個男人對她的研究表示過任何興趣,高雲娜看着對方那張臉,卻一時不知該怎麼再搭話。
“你知道你被叫來這裡的原因麼?”男人詢問。
想着剛收到邀請信的自己便遭遇這麼通綁架,高雲娜還完全沒搞清楚狀況,於是誠實地搖了搖腦袋。
“應該是你的研究對那幫人來說有用。”男人重新用手撥動着高雲娜的實驗日記,兀自陳述。
“那幫人?”高雲娜皺眉。
在她目前的認知裡,眼前這陌生男人就是“那幫人”中的一個。
轉頭觀察着高雲娜那多彩的表情,男人淺笑道:“我也剛來,不是你想得那樣。”
“……”被對方瞬間看穿了心思,高雲娜再次有些窘迫。
“在這邊待了快一週,大致知道這些人的目的。”男人聳肩,從椅子上起來,雙手環胸緩緩靠上身邊不遠處一個實驗臺。
“目的?”高雲娜皺緊了眉頭,“——什麼目的?”
“在說這些無聊話題前——”男人朝她歪了下頭,“方便告訴我你叫什麼嗎?”
“呃。”始終搞不清楚自己此刻所處的境況,高雲娜也不知爲何,莫名覺得此人身上沒什麼需要讓人防備的戾氣,於是便也坦然道,“高雲娜。”
“所以你平時是搞科研的。”男人若有所思。
“科研只是興趣罷了……”高雲娜側首道,“我平時賣賣日常藥,自己糊弄過日子就好。”
“賣藥?”男人有點不解。
知道對方的意思,高雲娜解釋:“我住的層級比較低,面向人羣都沒那麼富裕,供不起那些自動醫療器械。”
聳肩,男人表示瞭解。
“你呢?”高雲娜不打算光把自己背景賣了,“叫什麼名字?因爲什麼被他們搞來這兒?”
男人笑了下,微微嘆了口氣。
片刻後,他緩緩道:“我叫祁風,玩風摩的。”
“哦,是麼。”高雲娜抿脣,“不好意思,我對風摩不是很瞭解。”
“沒事。”祁風倒是很輕鬆。
“那——他們爲什麼要帶你來這兒?……”
“跟你的理論有關係。”祁風笑,“之前你實驗日記裡的那段關於蝴蝶效應和螺旋宇宙的東西——他們很感興趣。”
“……哦?”
“所以,他們讓我——小小改變一個變量罷了。”祁風雙手順入口袋,彷彿這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變量?什麼變量?”
“阻止一個人參加世界風摩賽奪走冠軍。”
高雲娜表示費解:“——爲什麼?”
“深入的我不瞭解,我只知道這個小小變量貌似對政局改變有影響。”祁風轉頭重新看向高雲娜的實驗日記。
“奪走風摩世界冠軍?”高雲娜苦笑,“他們以爲一個變量可以控制整個時空麼???哈,那他們乾脆直接找世界冠軍本人讓他穩住陣腳不就好了,爲什麼大費周折地阻止別人嘗試?”
聽到這兒,祁風臉上的苦澀笑意越加深了。
“所以他們讓你幹嘛?幫那個世界冠軍阻止那個目標人物進入世界大賽?”高雲娜還在爲這種理論的荒唐性感慨。
“不是。”祁風清淺否定,“時機到了,那個人會跟我碰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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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紹駿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病牀上,身邊圍了幾個大眼瞪小眼的人。
但他睜眼的瞬間,周邊人似乎還反應了一下,隨後才殺豬般開始呼號,表示他總算是醒了不用再替他擔心。
被宋昱銘和親妹齊芳晨左右伺候,雖然齊紹駿百般推辭,但終究是沒讓兩人撤退。
於是十分無奈地任他們折騰到把他送回宋昱銘家,齊紹駿纔算是終究得了些清靜。
任恆淵顯然對重新失去肢體控制這種事情表示不悅,但回了21世紀,他們知道還有些正事需要做。
之前去地下賽車場地要到監控後,他們還沒機會觀看,於是拿了袋麪包,齊紹駿和任恆淵縮在屋裡小角落,抱着個筆記本電腦開始邊吃邊調出十幾年前齊紹駿入獄前後那段時間的監控慢慢研究。
最開始將近三個半小時的監控都沒什麼收穫,兩人看得筋疲力盡,但正當雙方都打算休息一下時,兩人在監控發現了一張令人頗爲意外的熟悉面孔。
【等下。】任恆淵緊急叫停,視線定格在視頻正中間和葉文秋正在交流的男人臉上。
齊紹駿也十分意外地看着那個人,微微眯起眼:“——誒?”
【看錯人了?】任恆淵挑眉。
“……”並沒迴應,齊紹駿把視頻放開播放鍵,仔細觀察着那個人的行爲舉止。
幾分鐘後,他再次暫停視頻,道:“沒看錯,是昱銘。”
【他跟葉文秋在這地方幹什麼?】任恆淵不解。
“我之前也跟昱銘經常來這裡。”齊紹駿自己尋找着解釋,“他們碰到了,一起看賽也不奇怪。”
【哦。】任恆淵點了點頭。
然而視頻中下一秒那兩個男人做的事情,讓任恆淵和齊紹駿下巴頦差點砸地上。
——宋昱銘湊到葉文秋面前,清淺地吻了下對方脣角,隨後轉身離開。
齊紹駿愣怔了好一會兒,暫停了視頻。
任恆淵也很久沒說話。
空間被沉默撐了許久,任恆淵才緩緩開口。
【你們這時代,有這種吻嘴的……咳,禮儀?】小心翼翼地試探,任恆淵乾笑了一下。
繃着牙關,齊紹駿反應了一會兒,道:“不知道他們當時什麼情況,先別下結論。我瞭解他們的,這事情絕對不是看上去那樣。”
【——所以這事情看上去是什麼樣?】任恆淵語氣有些硬。
“總之——”齊紹駿擰緊眉頭,“先別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