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末的審判
第七章 ：替身
這是一個封閉卻明亮的空間；有十一個倖存者；他們沒有常規殺傷性武器。
夏震霆走進第十層內部之後掃視一遍，得出上述幾條結論。
剛纔的空氣刃很顯然說明這羣人中有人掌握了特殊能力，不過沒有人繼續攻擊新來的陌生人。夏震霆的裝束和手中的槍讓他們產生了忌憚，現在被人扶着的那個手臂中彈的人就是他們的榜樣。
“抱歉，我們沒有惡意。”夏震霆不再往前走，槍口也指向地板，留下一定的緩和空間，“我們是來搜索倖存者並且尋求合作逃生的。”
那羣人面面相覷，然後一致看向受傷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戴着金絲邊眼鏡，模樣像個普通白領。見夏震霆也隨旁人望向他，他捂着傷口叫道：“別過來！我們這裡還有人沒被感染，別想害我們！”
夏震霆想起被塞尼里奧扔下樓的喪屍之中，也有和這中年男人穿着類似衣服的喪屍，瞭然：“但是你們難道不想逃離這裡嗎，我們在樓下有兩輛車接應。”
這句話讓人羣動搖了。被困在十樓好幾天，他們僅靠從更高樓層員工值班室裡蒐羅到的食物支撐，早就在盤算要怎樣逃離。一直待在這裡的話，總有一天他們會斷糧，或者被更多的喪屍當成腹中餐！
“這些人裡只有你一個人擁有特殊能力？”夏震霆環視一週問。
頓時其餘人臉色都不自然起來。夏震霆暗道這人恐怕不得人心，如果一個團體當中只有一個人擁有絕對權威而他的權威又是建立在暴力壓迫之上，那麼遭到其餘所有人的記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一個穿花格子棉襖的女孩插嘴道：“是的……一直是唐叔叔在保護我們，還有小柔姐姐……”
“閉嘴！誰知道他是好人壞人？！”金絲邊眼鏡厲聲打斷女孩。女孩嚇了一跳，縮到旁邊的男友懷裡。她的男友摟着她，也對那男人怒目相視。
“怎麼樣？”塞尼里奧抱着揹着兩個人隨後走進來，他後面還跟着郭擎和易子華。
仍然是狼人外表的塞尼里奧一出現，就嚇得那羣人往後退了好幾步，就連金絲邊眼鏡都忍不住躲了躲。塞尼里奧因爲剛纔被攻擊的事情心情惡劣，也不看他們，抱着吳燼到一旁的辦公桌上讓他躺好，又扶着背後的傅文海找了個軟椅坐下。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傅文海身上的繃帶又滲出些血跡，郭擎紅着眼睛跟過去。
“誰來說一下這裡的情況？如果要合作離開這裡，我們起碼應該互相瞭解。”塞尼里奧不開口，夏震霆主動負責起交流任務，“我們這邊的所有人都在這裡了，想要離開的話，請你們收拾一下準備跟我們走。”
金絲邊眼鏡還在猶豫，又是那個女孩子道：“我們當然想走，可是我們有這麼多人，只有唐叔叔一個人有特殊能力，還有很多人變成了喪屍，我們害怕被咬傷，你看，你們也有傷員，不怕他變成喪屍咬你們嗎？”
吳燼因爲剛纔的動靜慢慢轉醒，聽到女孩的話，他撐着桌面坐起來：“我們帶來的傷員已經不會被感染了。我要見第十二個人。”現場只有十一個人，很顯然，他所說的那個人被單獨隔離了。
女孩子剛想說話，又被金絲邊眼鏡瞪了一眼，安靜下來。
塞尼里奧則望向一旁的茶水間：“那裡有血腥味，還有犬類的氣味。”
金絲邊眼鏡一看瞞不下去，只得走過去慢慢打開門：“的確還有一個人，可是她受傷了，一直在發燒。我們怕她變異，只能先把她關起來……”
門一打開，衆人就聽到一陣犬類的嗚嗚聲，一隻金毛探出頭看了看大家，又回身繞着地板上的人打轉。
塞尼里奧愣了一下，因爲這隻金毛不但是他這幾日見到的唯一一隻沒有喪屍化的動物，還是一隻穿着醒目小背心的導盲犬。這也就是說……裡面的人是位盲人？
“小柔姐姐爲了保護她的丹尼，被咬傷了，一直在發高燒，可是我們沒有藥！”女孩捂臉哭起來。
“狸狸。”吳燼低聲對愣住的塞尼里奧說，“抱她出來，我要救她。”
塞尼里奧立刻走進茶水間，將躺在地面那堆報紙上的年輕女子小心地抱起來往外走，金毛導盲犬也緊緊跟在他身後。
把懷裡的女性放在吳燼身邊，塞尼里奧同樣低聲問：“她也是正在引發‘種子’嗎？”
吳燼點頭，坐直身體，環視衆人一圈道：“不想死的人聽清楚。”
“因爲喪屍在附近出沒，這棟建築已經充滿病毒。從這扇門打開的一刻起，你們所有人就已經開始異化。保持清醒而強烈的求生意志是你們成功變異的第一步，失敗的人就會成爲無意識的喪屍。”
人羣騷動起來，吳燼不爲所動，繼續說：“但是這個人，她的能力是極其罕見的‘清除’，這種力量在人類中只有八千萬分之一的機率出現。在她能力範圍之內，可以把你們身上的異化進程清除。只有一個條件，就是感染時間不能超過三小時。清除過後，你們沒有特殊能力，也不會被感染。明白的話，現在就開始集中精神告訴自己要活下去。”
解說完這些，吳燼擡頭對塞尼里奧說：“狸狸，她是第二個我要找的人，替我保護好她。”
塞尼里奧坐在桌旁，伸手揉了揉吳燼的頭髮：“我知道了，放心。”
得到承諾，吳燼把昏迷的女子抱在懷裡，將自己的前額抵在她發燙的額頭上。
只見女子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恢復，手掌上一道清晰的咬痕更是飛快癒合，然而吳燼的手掌卻在相同地方出現相同深度的傷口，體溫也漸漸提升！
“你——”塞尼里奧沒想到吳燼所說的“救她”是這個救法！把她的傷痛吸收到自己身上？！難道剛纔那一吻之所以讓他瞬間恢復精力，都是因爲吳燼做了他的替身，將那些疲倦和困頓都轉移過去了嗎？！
轉移的時間不過十秒，吳燼用最後的意識將女子放回桌面上，自己則再度陷入昏迷，被塞尼里奧一把接住。看着意識不清臉色潮紅的吳燼，塞尼里奧只覺得心裡有些堵，找夏震霆要了一瓶冰涼的礦泉水，讓吳燼躺在自己懷裡，把礦泉水輕輕放在他額上，給他降溫。
親眼見證了奇蹟，在場的倖存者們不得不真正重視吳燼的話，一個個精神緊張起來，甚至顧不得過去照看那個被吳燼救了的女子。
沒過一會兒，女子動了動，慢慢清醒過來。旁邊的導盲犬丹尼前腳搭上主人躺的辦公桌，關切地盯着主人。女子感覺到身旁熟悉的氣息，安心的笑了：“丹尼……你沒事太好了……”
天色漸晚，而且這批人都受到感染，大家決定在這裡暫作休整。正在產生異變的人們緊張萬分，才過了不到一小時，就有一個年輕白領因爲意志不堅定，開始發燒並意識模糊，往喪屍轉化。
李倩柔對自己的能力十分陌生，經過周圍幾個已經擁有能力的人舉一反三的講解，才慢慢開始嘗試使用吳燼所說的“清除”的力量。
然而她拼盡全力，也只能在三小時內淨化首先產生異變的三個人——那個年輕白領、花格子棉襖的女孩和她的男友，而餘下的7個人裡有一個人成功引發種子，能力與唐偉一模一樣，至於另外六人，則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變成了喪屍，被夏震霆推出房間開槍擊斃。
相依爲命好幾天的同伴在面前變成喪屍，繼而被清理出隊伍，殘酷的現狀讓活下來的人精神幾近崩潰，倖存的幾人抱頭痛哭。夏震霆這時才把帶上來的食物和水分發出去，安撫逃過一劫的人們。
郭擎是第二次親眼目睹人類變成喪屍的過程，見李倩柔坐在牆角，他走過去，也挨着李倩柔坐下。
李倩柔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感覺十分敏銳，主動打招呼：“你好。”
郭擎想到自己父親的事，剛纔便泛紅的眼眶終於溼潤：“你好……對不起，我只想在你身邊坐一下……”
李倩柔正因爲自己無法救助更多人而自責，聽到郭擎尚在變聲期的男孩子的那種哽咽，她心底一軟，伸手把他攬過來，輕輕拍撫他顫抖的背。
倖存者裡還有這樣的少年，這是剛剛三十歲的李倩柔沒有想到的。在這種時候，或許安慰比傾聽更有效，她便沉默不語，只以手上的動作告訴郭擎，這裡還有人在陪着他。導盲犬丹尼也乖巧地趴在兩人面前，仰着臉看他們。
“要是……要是我爸爸出事的時候……”郭擎只說了幾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李倩柔卻隱隱約約懂了他未完的意思，手上的動作更加堅定用力。一時，牆邊只有郭擎低低的嗚咽。
宣泄過心底壓抑許久的悲傷，郭擎腫着眼睛道謝。夏震霆走過來小聲提醒他們養精蓄銳，明天好出發，兩人才互相道別，李倩柔摟着丹尼躺下，郭擎回到傅文海身旁。
傅文海的傷早就包紮過，被喪屍撕咬的傷口不算淺，流了不少血，整個人都沒什麼體力。
郭擎對於自己的懦弱無能害救命恩人受傷心懷愧疚，一路上都在照看傅文海，回來發現傅文海居然還沒睡，靠牆睜着眼睛看自己，他抿抿脣，從桌上抱下一疊文件過來當枕頭，硬要傅文海躺下休息。
躺了五分鐘，郭擎跟傅文海仍然互相瞪着睡不着。傅文海看了一眼在對面牆根下的塞尼里奧和他懷中的吳燼，低聲嘆道：“原來他的能力是吸收別人的傷……我果然還是太弱。”
他一直都很清楚，吳燼對待他和對待郭擎是不同的——當然現在又加了一個李倩柔。吳燼肯細心指導郭擎引發所謂的‘種子’，肯分出跟班塞尼里奧的力量去幫助他們，肯爲了郭擎而留在危機重重的電子賣場裡等候，肯代替李倩柔受傷，卻不會爲了區區一個他浪費一丁點口舌，甚至對他負傷無動於衷毫不關心。
在這亂世之中，身份成迷但彷彿知曉一切的吳燼就是他們活下去的燈塔，如果不是他傅文海身邊有一個受到吳燼重視的郭擎，也許他早已被拋棄也說不定……
郭擎看着傅文海的神色幾變，忽然靠過去，依偎在傅文海懷裡：“文海哥，是你把我從那羣喪屍裡救出來的。”傅文海的視線慢慢移回來，與他視線相接，“我不會忘記……我很感激他們，但是，最早是你救了我。”
傅文海盯了他幾秒，嘴角慢慢勾起來，起伏的心緒也漸漸平和。伸手把郭擎又往自己懷裡按了按，他閉上眼睛：“好了，睡吧。”
一屋子人先後進入睡眠狀態，只有自己提出守夜的夏震霆和易子華還醒着。
夏震霆坐在窗邊擦槍，易子華抱着自己的包裹過去，摸出一隻收音機無聊地擺弄。
擦了一會兒槍，夏震霆忽然開口：“爲什麼還不睡。”
易子華頭也不擡：“我是夜貓子，生物鐘一時半會兒調不過來。”
夏震霆放下槍：“明天也許還有用得着你的地方，需要我把你打暈嗎？”
易子華撥弄旋鈕調頻，聽着裡面的雜音漫不經心道：“放心，我一會兒困了就睡，耽誤不了。而且要這樣說，你也是重要戰鬥力，你怎麼不睡，又不會有喪屍爬上來，門口堵着櫃子呢。”
夏震霆勸說無效，又開始整理他的武器：“我剛纔睡過。”
易子華撇嘴：“就那麼四五個小時有什麼用……喂夏大叔，你都不想想辦法跟軍方聯絡嗎，這種時候軍隊總要有點作用吧？你們‘黃金獵犬’部隊到底是在哪個軍區的……”
夏震霆打斷他：“我不是中國軍方的人。‘黃金獵犬’是僱傭兵部隊的名稱。”
易子華手一鬆，夏震霆抄手接住掉落的收音機遞回去。
“僱傭……兵？！”
夏震霆點頭，易子華雙眼發光，根本不接收音機，兩隻手握住夏震霆的手，激動得只知道張嘴不知道說話。
僱傭兵！這麼充滿殺伐氣息的職業！易子華骨子裡的那種男性對於熱血的渴望燃燒起來，對夏震霆的看法直接180°轉彎！
卡了半天，他總算能擠出話來：“大哥！你太酷了！怎麼樣，你們是不是一個個都特別會戰鬥？你是哪個兵種的？指揮官嗎？我們‘暴風聯盟’戰隊可是C省排行第一的DN戰隊，我就是指揮官！夏大哥，有什麼經驗傳授給我吧！”
夏震霆不帶感情地看着他，根本沒有回答的意思。易子華鍥而不捨：“今天……不，昨天下午你看到了吧，我跟那小鬼配合用貨架擋住那麼多喪屍！所以不要小氣嘛，傳授我一些經驗，我也是很強的！”
“昨天下午你浪費了很多不必要的精力。”夏震霆陳述，“何況我熟悉的戰鬥模式和現在不同，現在除了自己想自己學，我沒什麼好教你的。”
一盆冷水把易子華的熱情澆熄了大半，他鬱悶地甩開夏震霆的手，拿過收音機接着擺弄，嘀咕道：“什麼嘛，打喪屍而已，不肯說就算了。你有經驗，我還打過一大堆遊戲咧！僱傭兵怎麼了……僱傭兵打過遊戲嗎？”
夏震霆淡淡地反問：“你打過仗嗎？”
易子華一時語塞，剛想辯駁，夏震霆卻甩下一句：“這是爲了生存下去的戰役，不是什麼遊戲。”就背槍站起來，藉着星光眺望沉睡城市的夜景了。
鬱悶地翻身臥倒，易子華憤憤磨牙：等着吧！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你看看我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