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老爺,您怎麼看出來的?”喬叔握着被徇晃從那個張隊長手裡又摳出來的碧玉扳指,有些喜不自勝,十分興奮的問。在他心裡,他服務了一輩子的霍老爺子真是神人。
“嗯?”霍老爺子,摘下眼鏡,目光從全國僅有不到十臺的多功能通信器上移開。有些不明白喬叔如此興奮的原因。
“那位年輕人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
“是駐軍副司令,治安署的特聘稽查官,是個中校呢。”
喬叔這個回答,倒是讓霍老爺子有些意外。轉頭又向下看了看大廳裡早已換桌了的徇晃。中校?騙誰呢。
…………
徇晃把他那個虛假身份亮出來之後,剛剛一直氣勢洶洶的張隊長,頓時蔫巴了。這可真是撞到槍口上了。乖乖的交回了剛剛喬叔塞到他手裡,還沒握熱乎的碧玉扳指。還得大晚上的回署里加班,給小金掌櫃處理他的報案。
而那四個匪氣很重的男人,倒是真機靈,見張隊長對徇晃說話的時候,態度完全不對,立刻溜的不見了蹤影。
張隊長帶着手下和小金離開後,蕭老和其他人雖然看出徇晃一定不是一般人,卻也不敢不知輕重的上前搭話,推說有事兒,趕緊走了。
徇晃則被霍老爺子單獨請到酒吧二樓他專用的房間喝茶。
霍老爺子親手給煮功夫茶,相信當今的首相都未必有這份榮幸。
功夫茶徇晃不太懂,大概聽說在金布爾和碧沙爾這兩個地方,這種茶道在商人間非常盛行。一家之主以茶待客是最高的禮節。喝了茶比喝了酒還要代表重信義。
一個個小小的白玉茶杯,讓徇晃看的有些入迷,霍老爺子十分熟練的從擦拭茶具開始,一直到最後泡完茶,動作輕巧伶俐,兩隻手指,好像翻飛於滿塘蓮花之上的蜻蜓。
“這是碧沙爾產的金絲苓,生津止渴,在這夏秋交替之際是最好的飲品。”霍老爺子親自遞茶杯給徇晃,已經年過六十的他,手指微微發顫,有些力不從心。
金絲苓是徇晃父親最喜歡的茶葉,只是聽說太貴,再加上不法商人販賣的假的太多,父親後來就不喝了。
金黃色的茶水裡飄着幾根茶葉,好像灑滿黃金的水裡天使落下了幾根金羽毛。
“晚輩實在覺得有些受寵若驚,您先是送利彬酒給我,現在又請我品千金難求的金絲苓。老先生,說真的,我有些不明白了。”徇晃輕輕放下茶杯,直視着霍老爺子說。
霍老爺子輕笑到:“我是個好客之人,難得遇見年輕有爲的少年英雄,所以有些過於熱情了,別介意,絕對沒別的意思。”
安靜伴隨着泡茶的水煮沸的咕嘟聲,蒸騰的水蒸氣讓一老一少雖然對面,視線卻有些朦朧。
徇晃擡眼巡視房間,房間裡掛滿了一幅一幅的畫,多都是空白較多的大寫意畫法。徇晃知道這種風格,這是啓星很有名的國畫風格,講究的不是多麼的形似,而是神似。這根邁爾斯的繪畫風格完全不一樣。
房間空曠整潔,除了喝茶的圈椅和一角方几,一張金絲槐木和檀樟木合拼的那張寬大案臺,幾株徇晃叫不上名的奇花異草,一張方榻,牆角的角櫃上放着一隻白玉瓶,瓶裡插着百鳥之王,雀鳳鳥的羽毛,爲整個褐黑色爲主的房間增加了滿滿的空靈之氣。
這樣的房間,徇晃早已猜到面前帶着黑色小圓帽,被這裡的總負責人喬叔稱爲老爺的人是誰。只是對方看來並不打算言明,那麼他也沒必要點出來。
最吸引徇晃目光的是方榻中間擺的一方棋盤。那好像是邁爾斯很流行的徵子棋遊戲。
“那個是我前一陣子去璧翠帶回來的,你們邁爾斯好東西還真多。比如水晶的雕刻品居然能在裡面做成中空,還能雕出顏色,不愧是科技發達國家,連藝術都帶着十足的科技味。”
“還有這個多功能通信器,你們叫‘卷軸’的東西,除了能打電話,還能看你們那邊的新聞,就是得共用你們的衛星,信號總是不好。但我也就給那邊的人打打電話,問問生意,看看閒書,也用不了那麼許多複雜功能。這東西給我這個老暴發戶用正好可以在那些死板的老骨頭面前顯擺顯擺。”
霍老爺子一邊順着徇晃目光所及,一邊不停的說。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叫‘徵子’的遊戲,上次在璧翠看棋王爭霸賽,最後居然沒見到棋王,真是有些遺憾了。”
“晚輩也很喜歡,不如我陪您戰一局如何?”對這規則簡單卻變幻莫測的遊戲,徇晃也十分的着迷,嫉妒冷玉家收藏的那些歷代棋王棋本和對戰用的棋盤,嫉妒的不得了。當了兵以後,除了陳勤能稱得上臭棋簍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會。
見霍老爺子也是同道中人,自然有些興奮的提議。
“好啊!”一聽徇晃的提議,霍老爺子剛剛的沉穩老辣,不動如山的氣質全部消失於無形,眼冒金光,好像立刻變成了興奮的孩童。
說完就做,着急忙慌的招呼人幫忙把茶桌擡到榻旁棋桌邊上,要一邊喝茶一邊下棋。
徵子棋規則很簡單,是一種兩人對弈。棋子一黑一白,兩人各執一色,在一張橫縱各十九列的棋盤上廝殺。每落一子有四口氣,分別在落子的四個方向棋盤上的交叉點,把四個點都堵上,該子就被殺掉,就叫“徵子”。
最後的輸贏以兩位玩家在棋盤上各佔地盤而論。
“看不出,你年紀輕輕,棋力倒不弱。”霍老爺子拿着黑子,遇到一處兩難選擇,有些不甘的贊到。
“小時候總是陪父親下棋,其實我下的很差的。”徇晃說的絕對是實話,他在父親眼裡也是臭棋簍,比陳勤強不了多少。
“你這孩子真不會說話。你下的差就把我逼這麼死,我的棋力豈不是差死了?我下這裡,看你怎麼殺。”自從兩人一坐到棋桌前面,整個房間的氣氛就變了。
門外站着的喬叔和小王從來沒聽見過自家老闆好像個老頑童一樣的說話,有些面面相覷。
小丁和嘉德聽的也挺有趣,只是兩人喝多了酒,跑廁所跑的太勤。
“您確定放這裡?”徇晃眼冒賊光,眼見着對方一條大龍就要慘死自己手中,手握殺招,卻還是要問。
“等等!我再看看。”果然,這一問,霍老爺子第三次把棋子拿了起來。
“俗話說,出手無悔真君子。您怎麼總悔來悔去的?”事不過三,就算開始徇晃打算讓,現在也有些不耐煩的發出了抱怨。
“你問我的。再說,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君子,我是一商人,人們都叫我老商究,嘿嘿!我怎麼會是君子呢?下這裡,不改了,不改了。”霍老爺子一番話把自己厚臉皮的行爲如此正當化之後,他自己也覺得有些過分,連聲說到“不改了。”
當然下哪裡都一樣,因爲棋力的差距不是悔棋能改變的,這種遊戲讓棋力的差距高下立見,幾乎都還沒下到中盤,徇晃的勝局就已經定了。
“你小子也不說讓着我點兒,上來就動真格的。再來一盤!”霍老爺子已經連輸三盤,但他仍舊纏着徇晃下棋。
“剛剛已經讓您六子,再讓都要擺滿盤了。”徇晃真的有點後悔自己的提議,有些臭棋簍就是越臭越喜歡下,碰到這樣的人,對於會下的人根本就是酷刑。
“再下一盤,再下一盤!下完了,我讓你見見帕金的秘密。”霍老爺子果然知道什麼東西最能吸引徇晃。
對方見利彬都沒反應,金錢名利估計更沒用。只有情報纔是對方最想要的。
“帕金的秘密?”徇晃眯了一下眼睛,看着對面遍佈皺紋的臉。
下棋的時候,霍老爺子立刻變身老頑童,徇晃也不以爲意。局間的時候,不管之前他是多麼的老無賴,他都能瞬間掛上神秘莫測又溫和可親的商人笑容。
“怎麼樣?”
“帕金能有什麼秘密?”
“年輕人,彩虹島有秘密麼?彥氏王朝有秘密麼?邱家有秘密麼?我有秘密麼?你有秘密麼?”霍老爺子的問題沒有一個是需要回答的,因爲答案都是肯定的。
“世界充滿了秘密,所有的一切都是海面上的冰山,露出來的部分只是很小的一角,藏在海下的纔是真實,而且有可能真實和表象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老者蘊含深意的一句話提起了徇晃的好奇心。
“這個帕金不是我的家鄉,算是第二家鄉。不怕你笑話,我這人每到一個地方,就喜歡研究美酒和美食。金布爾最有名的就是紅果燒,金泉酒,雖然比不上番羅的利彬大名的萬分之一,卻是靠量取勝,戰勝所有的酒,幾乎統治了整個市場。”
“在老花的布羅列,那裡最有名的就是霸王酒和霸王菜,……”
不知是不是房中薰香的作用,或者老人家在跟徇晃下棋之前有喝過酒,總覺得話多的有些出奇,開始如數家珍的數起了啓星的名酒和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