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臉本大爺跟你打招呼是瞧得上你的表情的男人正坐在徇晃對面，男人微胖，方臉圓眼，長的說不上好看，只能算是周正。
男人最讓人不爽的除了不請自來和不尊重人的言談舉止，還有那一身無論什麼樣高貴的衣飾都掩藏不了的庸俗氣。
一副王都裡太子爺都沒有的傲慢做派，吸的是專供王廷的德隆煙，而且還是被掛着一臉奴性的笑容卻不自知的僕從修剪好並點上火的德隆煙。
黃金在啓星不算稀有，但金燦燦的外表和很難被腐蝕的特性，輕鬆讓黃金成爲飾品用貴金屬。但被這個男人如此濫用的黃金飾品，估計黃金本身也會覺得悲哀。
男人左右兩手明晃晃的帶着九個金戒指，只有右手大拇指還是單身。
這個用菸圈對徇晃發出挑釁的男人，就是李金魁。
李金魁身後站着一羣僕從，以至於這個小小茶屋都有點站不下，很多人站在外面。
李金魁是帕金出了名的魔頭，仗着舅舅們位高權重，一位是現在的首相，一位獨攬金布爾管轄權。
他的臉總是習慣於俯視別人，但天生身高不足，讓他的脖子總是下意識的伸長。他習慣於被人奉承，以至於真的相信自己是英明神武的美男子。
他很享受於每次出行前呼後擁的排場，讓那些隨從站在他的左右，讓他威懾的影子能被拉的更長。
他或許在帕金真的很出名，但不過還是地宮裡的可憐藍蠅，只見過頭頂那片天，連血月和銀月都沒機會見到。
正因爲如此，現在的他一臉憤怒。他的金牙恨不得把那根指頭粗的德隆煙咬碎嚼爛，把它想象成對面的人給吃進肚子裡。
讓他如此憤怒的人自然是徇晃，徇晃只說了一句話，口氣平靜的好像永遠不會有波瀾的碧湖水。
“出去！”
一句話都不是，就兩個字。
被人連續羞辱兩次，而且對方正眼都沒看他一眼，這種事情讓他很受辱。
不過這是他自取其辱，怨不得別人。
李金魁的身邊除了那些表情一樣，穿着一樣，彷彿克隆人一樣的僕從以外，還站着一位一臉不耐煩的美女和一位大概什麼情況下都能笑的出來的帥哥。
美女和帥哥顯然並不喜歡跟李金魁同行，美女滿臉的厭惡不是因爲別人，正是因爲李金魁。
“你好！”帥哥有意無意的阻隔着李金魁看向美女的視線，向徇晃問好。“我叫秦瑞斯，她叫凌冰兒。我們能討杯茶喝麼？”秦瑞斯一邊很禮貌的自我介紹，一邊從李金魁的僕從堆裡把小丁拉出來。
徇晃從看見李金魁開始，看見小丁被李金魁的手下鉗制着那一刻，他的臉色就凝重異常。現在對於秦瑞斯的突然示好，有些不明所以。
對於秦瑞斯明顯維護小丁卻沒有遭到李金魁手下的抵抗這事兒，有些疑惑。
“坐吧。”徇晃指着旁邊的兩個座位。
從小丁蒼白的臉色看，他受傷了，從李金魁得意的神情看，弄傷小丁的是他。
“哪裡受傷了？”徇晃沒理會對面站着的那麼多雙眼，回頭問嘉德扶着的小丁。
“沒有。”
小丁咬牙堅持着否定的答案，一定是不想讓徇晃因爲他丟面子。但他的右手明顯擡不起來，大概是肩骨脫臼。
“那好，喝了這酒。”徇晃倒了杯利彬，遞給小丁。小丁也不推脫，一飲而盡。
“這是利彬？”秦瑞斯一臉好奇的拿起那個綠瓶子看，顯然他也是識貨的人。“而且是啓明十三，哇！這酒可不得了。還沒請教貴姓？”秦瑞斯想起了這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我姓凌。”
“凌先生，這是您自帶的酒？我記得天城沒有利彬賣。”
“不是，是一位朋友送的。”徇晃想了想，還是把霍家的姓氏收了。
被無視的李金魁臉色一青一紅，他是來羞辱人的，碰見這個剛剛在露臺那邊讓他下不來臺的眼鏡男本身就夠讓人晦氣的。結果來擺譜的他，先是被人趕，現在又被人當空氣，怎能讓他不氣憤？
若是一個人污辱他，火氣可能小點兒，那個秦瑞斯算什麼東西？不過就是賣笑的藝人，居然也敢無視本大爺？
給他本來就已經燒的噼啪作響的怒火又澆了一瓢熱油的，是坐在秦瑞斯旁邊卻時不時用好奇的眼神偷看徇晃的凌冰兒。
要知道那是他不惜砸下重金，也沒能討好的女人。居然因爲一瓶破酒，就對第一次見的男人另眼相看？真是不知羞恥的女人！
“啓明十三？笑話。這酒存世不過幾瓶，怎麼可能在這兒出現，肯定是某個不知羞恥的人喝着假酒裝屁。我霍爺爺那裡就有一瓶真品，不如請他老人家拿出來對比一下？”
李金魁的話當然更加可信，徇晃沒有讓人另眼相看的頭銜，甚至身上衣裝只是普通布料所做的平民衣服，怎麼可能喝的是真品啓明十三？
彷彿是跟隨主人一般，李金魁身後的僕從們露出了清一色的輕蔑嘲笑。殊不知，他們面前這瓶正是那瓶真品。
徇晃拿起茶杯，沒理會李金魁的挖苦，心裡想的卻是別的事情。雪莉這隻笨魯魯，怎麼還沒找到人？不是在這裡等雪莉，他早走了。
等人本應該是平靜的，他就是想在幽靜的茶屋喝會兒茶，等着小丁和嘉德在賭場裡大顯身手一番之後，大家都滿意的離開。結果，一個接一個的遇上讓他皺眉的事兒。
先是在小丁離開三層去五層以後，他在轉角露臺看見對面這個胖子猥瑣服務員。不管閒事兒，可能現在他不用面對這一臉猥瑣相的胖子，但當時他若視而不見，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和嘉德管了那個閒事，救了那個衣不蔽體的服務員。
這個李金魁是有很多僕從跟着，卻沒一個有用的。現在徇晃明白了，因爲那唯一一個有用的，當時讓他派出去暗算小丁去了。
徇晃的視線掃過李金魁身後，果然看見一名灰白頭髮遮住半張臉的男人，那張充滿陰氣的臉甚至比頭髮還要灰白，看不出年齡，一臉的高深莫測。
那人見徇晃正在看他，居然很禮貌的微笑了一下，微笑在那樣的臉上出現，任何人看來都會覺得說不出的違和恐怖。
這微笑是比李金魁的不規則菸圈還要張狂的挑釁，意思就是說，你的手下很爛，而且教訓他的正是我。
“怎麼不敢了吧？”徇晃的沉默被看成了心虛，李金魁笑的更得意，那顆大金牙和那肥嘟嘟的下顎，構成了世界上最小人得志的笑容。
“什麼不敢？這酒就是……”嘉德有些受不了對面那張臉，也有些不理解司令保持沉默的原因，但他的話，被徇晃擡手阻止了。
秦瑞斯和凌冰兒一臉的好奇。
徇晃按下桌上的呼叫鈴，不一會兒服務員好像從來沒離開過一樣的出現了。
“我記得這裡的拳賽場地有可以供玩家決鬥用解決爭端的作用吧？”徇晃問服務員。
“是的，本店只提供場地，道具和裁判。如果發生流血事件，我店不承擔任何責任。而且因爲提供場地，我店有權依據拳賽組織賭局。”服務員微笑着解說着。
“好的。那麼現在有空閒的場地麼？”
“有的，先生，現在本樓層的場地就空着。”
“那如果我要租用需要什麼手續？”
“很簡單，在這個操作界面點‘發起決鬥’，並同意這裡列明的所有條款。”服務員指着桌子上的電子點單系統。
茶屋的每一張桌子的裡面都鑲嵌着這樣一個終端，每一個這樣的終端都連接着天城的中控系統。
這些個高級貴賓室並不是只用來喝茶的，只要這個桌子能放得下的遊戲，這裡的服務員都可以讓客人一邊喝茶，一邊玩。
“好的。我已經確認了。我要指定的對手需要做什麼？”徇晃的話說到這裡，大家才聽明白，他是要找人打架。
用這麼平靜的口氣說打架，說的如此彬彬有禮，讓房間裡的人除了嘉德和小丁都有些冒冷汗。
“您要指定誰做對手？”服務員的反應更平靜，平靜的就好像每天都面對遊魂野鬼的地獄判官。
這裡的決鬥規則是政府特批的，有些定了死鬥規則的決鬥，最後即使真的出了人命，金布爾省府也沒權利管。
徇晃的手指指着李金魁，果然看見血色好像落荒而逃的膽小鬼，迅速從李金魁的臉上消失。
“先生，您是否接受這位客人提出的決鬥邀請？如果同意請按確認。”服務員的口氣就像個機器人，那微笑讓李金魁抓狂。
這新來的服務員居然不認識他，還問他是否接受？明天就讓你沒工作！李金魁在心中咒罵着。然而，他的報復只能在明天，那麼今天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什麼決鬥？決什麼鬥？一羣瘋子！你有毛病吧，說你喝假酒，就惱羞成怒要決鬥？……”
徇晃無言且平靜的看着李金魁。其他人也平靜無比的看着他，他身後僕從的視線他看不到，但那些視線彷彿都變成了有形的物體，掃描着他，令他抓狂。
沉默和等待折磨着他，服務員的微笑虐待着他。
徇晃那雙漆黑的平靜星目在鏡片的遮擋下，彷彿能看透他的靈魂，令他從頭寒到腳，從內冷到外。
沒人催促他，沒人詢問他，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等待他。這種被萬劍所指，被強行的塞到比他的體積小一倍的箱子裡的憋屈感，讓他臉色漲的通紅，豆大顆汗珠瞬間出現，不留痕跡的滑下。嘀噠的汗滴聲和喘息聲都比他即將要說話的聲音大。
“我不接受！我憑什麼接受。我的命很昂貴！人是有高低貴賤之分的，我憑什麼接受一個平民的挑戰？”
“不是平民就可以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