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從昏暗的地下牢房離開後, 寂靜且有些潮溼的囚室裡,響起嘉德的一聲咒罵:“自以爲是的死胖子!真他媽被你說中了,要是我們頭兒受傷了, 你剛纔說的那些一個不少的都會發生!”
是的!彥熙晨也在心裡這麼想。
彥熙晨被關在徇晃的對面牢房。
李金魁爲了教訓徇晃, 把徇晃關入了那個堆着死人白骨的牢房, 而彥熙晨和小丁他們這邊則乾淨的多。
彥熙晨面上不能說話, 甚至爲了保證光學喬裝不被識破, 他還不能坐在光線昏暗的地方。
其實在他心裡,他和小藍早就吵的熱火朝天了。
“就是這位‘美人’?”小藍學着李胖子的口氣,有些嘲笑的對彥熙晨說。
“關你什麼事!”
“沒想到啊, 我是真沒想到。嗯,長得是不錯, 很帥, 但他絕對是個男人吧。”小藍的嘲笑依舊。
“誰說是他了?”彥熙晨最後的抗爭着。
“你是沒說, 但你的心告訴我了,你的血壓、心跳在見到他的一剎那, 都有突然的變化,就連你看着他的現在,你的心跳也沒有恢復平常水平。在你身邊這麼長時間了,想騙我是不可能的。”小藍用奶油味十足的兒童音學着李胖子的口氣說着。
“是就是。那又怎樣!見到他心跳加速又什麼都不代表。”
“要不要我給你找點科普文章讀讀?你現在這種心情有很多形容方式,喜歡、愛慕、陷入情網、墜入愛河之類的。”
“啊……, 啦啦啦, 啦啦啦, 聽不見啦啦啦。”彥熙晨在腦中扮起了鴕鳥。
見彥熙晨不肯面對自我, 小藍選擇閉嘴。
小藍是人工智能, 但卻沒法理解彥熙晨現在的心情。
彥熙晨爲什麼死不承認自己的心情呢?他自己非常清楚,越是這樣, 就越代表他的心已經完全陷落了。
但擺在彥熙晨眼前的現實卻是,跟徇晃有婚約的是啓王朝的四皇子,在他的魔晶裡沉睡的小王子彥熙晨,不是他。
雖然他們接吻了,他記得那個吻的滋味,那個吻掠奪了他的心,但那真的能算是他們之間的吻嗎?
他也記得徇家族戒戴在他手指上的那個瞬間,冰涼的金屬環套上無名指時,徇晃的炙熱眼神攪動了他常年無波的心海。
但那真的能算是給他的戒指嗎?戒指不還戴在小王子的手上嗎?
雖然記憶是屬於他的,而身體是小王子的,當時徇晃眼中映出的人也並不是他。
他記得小王子不記得的東西,就好像是他偷了別人的重要寶貝一樣,他真的有點自責,有點虧心。
換了身體的他,實在沒有自信再被徇晃那樣熱切的渴求,也沒有自信不被冷眼看待。
現在他總算了解到愛情的滋味了,就是這種時而悲時而喜,心情隨着那個人大起大落,自己卻完全控制不了。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但他又無法冷靜,偏偏小藍還要那樣譏諷他,這讓他心情更糟。
彥熙晨在這裡胡思亂想,徇晃他們所說的,他一句也沒聽見。
“少將,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遂了他的心意。”小丁沉思了很久後才問出心中疑問。
“帶着少將軍銜的我如果出現在李家的大廳,估計想知道的東西都會被掩蓋。就連這秉性惡劣的胖子,估計到時候都得收斂成玉脂兔那樣無害的小動物。”
徇晃看了看手上的傷口,看來他們軍用的藥物不錯,傷口不用多久就會好了。
“可是那刀是迦南號的主控件,要是……”小丁依舊很擔心。
“操什麼閒心,頭兒想出去,這破地方能困得住?我倒不擔心,那白癡能啓動主控件麼?高科技的東西可是有指紋認證的。我倒是特別想看看等他求我們從這裡出去的時候,是個什麼表情。”嘉德在哪兒都能找到舒適的地方,靠在牆角的草垛上,嘴裡依舊嚼着艾果,口氣十分輕鬆的說。
被嘉德說成是操閒心,小丁毫不客氣的朝着嘉德的肚子踹了一腳,“就你聰明,就你見多識廣,酒囊飯袋腦袋!在娛樂天城的那個打賭,沒忘吧。”
邪氣的笑容將小丁的愁容一卷爾光,將薄脣扯出淘氣的弧度,這個弧度讓嘉德頓時語塞,愣神了一陣,好像疼痛都有些因此而休息了,隔了好一陣子纔像吃了腐敗的東西而抱着肚子哀嚎。
對於經常上演的戲碼,徇晃不禁莞爾。
他沒想過牽扯進啓星的政治迷局太深,但如果不瞭解真實的情況,不順着根莖將深埋在泥土裡的毒瘤斬除,日後他們結婚時還會出現攪局的。
入夜,小丁和嘉德迷迷糊糊睡着了,彥熙晨似乎還在倒時差,有點睡不着。
對面的徇晃也沒睡,他看着手掌上那個立體光學影像發呆。
每晚他都拿出小王子彥熙晨的人像看着睡着,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甚至向啓星的神祈禱過,請波塞保佑他未婚妻的安全,保佑他能夠不跟自己錯過。
看着人像,“熙晨”這兩個字從徇晃的嘴裡溜了出去,他聲音並不大。
大概是因爲夜太靜,又或者是因爲人一般對自己的名字都會下意識答應,彥熙晨不自覺的答應了,“嗯?”
他答應了之後,就後悔了。不自覺的擡手捂住嘴更加泄露了他就是出聲的人。
徇晃奇怪的看着眼前女孩。剛剛是這女孩回答的嗎?但那個聲音怎麼聽着不像是女孩的聲音呢?
“你剛剛說話了嗎?”徇晃不確定的問。
“……”彥熙晨連忙搖頭以彌補自己的錯誤,光學喬裝裝備的好處這時候就顯現出來了,他的臉早就紅的像個番茄了,而女孩的臉頰卻完全沒什麼變化。
“你真的沒說話?那你爲什麼用手捂着嘴?”徇晃不信的繼續追問。
“……”被追問彥熙晨差點又要吱聲,他機智的假裝自己是因爲打嗝才捂嘴。
見女孩是因爲打嗝而捂嘴,徇晃停止了問話,但他仍舊懷疑的看着彥熙晨。
在囚車裡,他沒有再逼問眼前這個女孩,他覺得自己似乎只是多心了。但此刻,他又開始狐疑了,聲音的方向他不會判斷錯誤,對面牢房的小丁和嘉德早就夢歸故鄉了,他之所以會提問就是爲了確認,如果對方否認的很匆忙,那麼就等於肯定的答覆。
從剛剛的對話他得出個結論,這女孩有重大問題,又或者說對面的男人有重大問題。
他已經發現了彥熙晨是男扮女裝的。徇晃上下打量彥熙晨,把彥熙晨看的非常不好意思,只能別過頭。
這時徇晃終於發現了那個他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
這個女孩從來沒有臉紅過。
他不是自戀,在邁爾斯的時候,看見他不臉紅的女孩子,他真的一個都沒見過,在啓,即使他是曾經的敵人,即使他在上流社會留下了“野蠻人”的名號,直視他眼睛的女人,無論年齡大小,都會微微臉紅,若是被他這樣盯着而不臉紅,那一定是臉上的粉擦的太厚,本來的皮膚顏色都已經顯現不出來了的緣故。
這個女孩現在應該很羞澀,畢竟都已經把臉轉向了別處,可是臉色仍然沒有變。
女孩的臉很乾淨,根本不像是因爲濃妝的遮掩。
而且,這女孩居然平靜的就跟他們來,被帶入這骯髒的地牢,卻毫無懼色,是心智上有問題?不是的,儘管女孩不說話,但卻能準確的回答他們所問的每一句話。而且剛剛還那麼機智的用打嗝來欺騙他。
徇晃太好奇女孩的身份,他恨不得馬上弄明白。而且他非常清楚,靠問的,似乎什麼有用的信息他都得不到。對於女孩他不能太過暴力,但對方是男的,就另當別論了。
想到了就做,他把彥熙晨的小人像收起來之後,站起身用手去掰開眼前的鋼條。
他可以用切的,但他明天還想在牢籠裡見到李休特,所以不能破壞這些鋼條。
彥熙晨被徇晃的動作嚇了一跳,心中暗叫不妙。
小丁睡覺最輕,聽見鋼條抗議的發出嘎吱的聲響後,他立刻醒了。
“司令?”看見徇晃的動作後他不禁奇怪的問。
儘管看見屬下一臉困惑,徇晃並不打算給與答案,很快徇晃眼前的鋼條就被掰彎,空出了讓人暢通無阻的通道。
彥熙晨面上平靜,實際上心中早就慌的原地打轉了。
“怎麼辦?”彥熙晨心中的小人,懊惱的抱着頭亂轉。
“別慌。我記得那個什麼王子,不是調了很多藥粉嗎?你都把他們收在魔晶裡了吧。”
“對了!”彥熙晨被小藍一下子點醒。之前他還懷疑那個什麼“夜XX”是□□,其實那是比“睡美人”還強力的瞌睡藥,小王子告訴他的時候還狠狠的埋怨了他一頓。
偷偷看了一眼腰帶扣上的魔晶,翻到了藍色那面,點了一下其中一個小格,一瓶藥粉就出現在他手中。
這個過程是在暗處進行的,而且小丁和徇晃的注意力,此時全在牢籠的鋼條上,誰也沒注意他手中的變化。
就在徇晃闖入牢房抓起彥熙晨手腕的瞬間,他擡起另一隻手朝着徇晃和小丁的方向一陣潑灑。
被潑藥粉這種事,徇晃沒有預料到,他緊急屏住呼吸,但還是吸入了一些。
小丁毫無防備,直接倒下了。
看見小丁倒下,徇晃因爲自己的輕敵和如此魯莽行動而深深後悔。
“你……”他只說了一個字,也普通一聲倒下了。
徇晃倒下的時候,其實是有能力揮舞風刀將眼前的彥熙晨劈成兩半的,但他沒有這麼做。在那一瞬間,他們的目光相遇了,他看見的並不是陰狠猙獰的臉,而是擔憂悲傷的眼神。
怎麼回事?徇晃想着這四個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