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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62.第六十二章

靈山在王都北門, 好像一座天然的屏風,在王都的北邊立起一道直挺挺且無法跨越的天然屏障。

靈山的北面山坡幾乎是負角度,險峻到寸草不生。

就在這光禿禿的半山腰處, 一座跟啓星王宮所在海拔差不多的府邸, 建在一個人工挖掘的平臺上, 宅邸的青白圍牆外, 黑鐵色的大門緊閉。

爲了讓宅邸更隱蔽, 主人特意栽種了很多樹,由於栽種時間太過早,這片密林很多樹木已經變成參天古木, 如果不是知道這扇府門,對啓星的重要性, 相信整個府邸早已遂了主人的心願, 被世人遺忘了。

然而, 宅邸的主人與神訂立契約之後,他們家族就再也不可能隱世, 而是必須入世了。

這座宅邸王朝時是官封護國大將軍府,現在是軍政會議主席府,主人姓藍,如果說彥氏王權對彩虹島的統治是神賦予的權利,那麼藍家就是神選的守護者, 他們家族歷代負責守護啓星的疆土。

然而這一代, 卻遇到了大問題。

藍正頭髮已然花白, 但精神依舊矍鑠, 半長的頭髮在腦後整齊的束起, 頭臉方正,沒有一絲碎髮落下, 給人感覺他就是規則的代名詞。藍家人都有着高大魁梧的身材,老人在家中就穿着青色的短衫,走起路來運步如飛,從後院的井水裡不斷的挑水到前院的魚缸裡。

“父親,您怎麼在幹這種粗活。”藍禮剛從外面回來,見此情景,想立刻搶下藍正手上的活。

但老頭不慌不忙,腳下只一錯步,輕而易舉的躲過了藍禮的手。

“父親……”

“我老了,就這麼點兒養魚的愛好,也不行?今天風向有點兒不對,王宮出什麼事兒了?”藍正把兩桶水倒入水缸之後,很滿意自己的工作成果,輕輕拍了拍魚缸。

藍禮把徇家來送禮,卻縷遭破壞,四王子生命受威脅的事情跟藍正一一說了。

老人臉上笑容漸隱,微微下撇的嘴角天然帶着一股蕭殺和肅穆。

院子裡的陰涼處,一方石墩,兩隻矮凳,一碗茶還冒着熱氣,靜靜的等在那裡。

“是之前那羣人?”

“孩兒認爲,應該是。”

老人半晌沒說話,然而茶碗卻因爲那只有力的手而發出嘎啦嘎啦的哀鳴。

“容兒最近在幹什麼?”

提到妹妹,藍禮面露難色,頓了頓說:“她事物繁忙,所以……。”

“不用費心思欺瞞我個老頭子了,連你都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吧。再說,又不是戰時,也沒有實權,有什麼可忙的?不過是還在記恨我把邱瑜趕出去的事兒。”

似乎完全被藍正說中,藍禮只能沉默不語。

“還是沒有楓兒的一點兒消息?”

“只有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但孩兒覺得楓弟應該沒死。”

“我自己的兒子,我當然知道他沒死。他死了我還查什麼?這個膽小鬼,沒擔當的東西,吃了敗仗,全軍覆沒了就不敢回家?真沒出息!連面對失敗的勇氣都沒有。”藍正似乎越說越氣,越氣聲音越大。

“只是我擔心他是因爲曾經的錯誤,不敢回來面對您。”

“那他就是天大的笨蛋!他以爲他是波塞大神麼,他就是個普通人,誰沒犯過幾個錯?因爲他三年前鬼迷心竅,投了叛軍,成了叛賊,就一輩子是亂臣賊子了?愚不可及!如果你把他找到,我一定親自抽他三百鞭子,看他記不記得住!”

藍正的火氣正燒的正旺,從後院快步走過來一位僕婦,佝僂着身子,態度十分謙卑,儘管身形很矮,卻走的很快,以至於滿頭大汗,看見藍正也顧不得行禮,十分焦急的說:“王爺,四少爺醒了,不過似乎疼的更厲害了。”

僕婦一句話,就像一瓢涼水把藍正的火全給澆熄了,藍禮也臉色微白,十分擔心的看了看父親。

藍正健步如飛,不等那名僕婦說完話,就已經來到了後院的一個小木屋。

小木屋逼仄的空間裡,只有一張有些破爛的牀,一個衣衫被撕的破破爛爛的少年躺在牀上,手腕被鎖在牀頭,雙腳不停亂蹬,眼睛上纏着紗布,紗布上黑紅的藥膏粘稠的糾結在一起,紗布下面年輕的臉頰交錯着一道道血痕,少年的手指甲裡還殘留着一些自己的血肉。

鎖鏈交錯的聲音,牀板的咿呀聲,縱橫交錯。因爲疼痛,少年無法容忍的不停掙扎,直到他累了會再昏過去,這種場面周而復始,映在藍正和藍禮的眼中分外揪心,因爲陷入這種痛苦的正是藍家的四子,剛滿十八歲的藍鑰。

那些鎖鏈已經把藍鑰的手腕磨出兩道血痕,但他們不敢打開,一旦打開,藍鑰又會不計後果的死命抓自己的眼睛。

發生在藍鑰身上的事,可能纔是藍家這一代人最大的麻煩。

“父親……,哥哥……”藍鑰即使蒙着眼睛,也知道來人是誰。因爲他哥哥已經衝動的把不知道第幾位醫生,給扔出了房門。

“讓我死吧……,求求你們,太痛了……,不要給我治眼睛了,讓我解脫……”藍鑰斷斷續續的哀求。

藍正的表情卻不像是不忍,倒像是恐懼。而恐懼這個表情以前從來沒在藍正臉上出現過。

“或者幫我把眼睛挖出來……,我不要它們了……,求求你們了。”

“父親,怎麼辦?”見到最小的弟弟突發奇病,無人能醫,又痛苦的幾欲求死,藍禮臉色蒼白,完全沒了主意。

“把紗布挑開,這些庸醫!”藍正的聲音略微顫抖,他似乎早就知道會看到什麼,但又根本不敢看。但現在的情況,根本沒有他猶豫的時間。

“好。”藍禮不清楚父親突然這麼嚴肅的原因,但他絕對忠實執行父親說的每句話。

利刃一挑,本就被藥漿浸透的有些糟粕的紗布很容易就碎裂了。紗布下,並沒有那麼猙獰,藍鑰的左眼好像被蛛絲糊住了,怎樣也睜不開。那些細細的蛛絲一樣的痕跡其實又不是蛛絲,很有規則的在藍鑰眼周成放射狀分佈。

如果這些蛛絲細紋不是讓藍鑰覺得揪心的痛,蝕骨的癢,紅色的細紋只是嵌入皮膚,還好像呼吸一樣忽閃着微弱的光。即使最高明的化妝師,都畫不出這麼美的眼妝。

“父親,我的左眼一直能看到很多恐怖的景象。”大概沒有了那些燻人的藥膏,似乎擁有着獨立生命的少年左眼,沒有繼續折磨少年了,眼痛消失不少,他說話的聲音終於平穩了,但連喊多天的嗓子說出來的每個字,還是十分模糊沙啞。

看到這些美麗的細紋,藍正臉色更差。藍禮則一臉驚異,多天前四弟突發眼疾的時候,這些細紋明明沒有。

聽到藍鑰如此說,藍正焦急的趕忙問到:“什麼時候開始可以看到的?都看見了什麼?”

“前天早晨我從昏迷中醒來。右眼不痛了,但左眼奇癢。然後我就看見一把刀,不停的在殺人,血不斷的濺到我身上。普通人,無辜的人,老人孩子,不停的在我面前被那把刀變着法的殺死。各種死法,太慘了,太可怕了。”

老將軍先前明亮的眼中星辰現在則暗淡無光,堆坐在木牀邊的身形沒有了之前的傲骨挺拔。

“父親?……”見父親突然這麼頹然,藍禮好像知道了什麼,擔心的問,卻有不敢深問。

房裡充斥着詭異的沉默,房外僕婦交集的守候,時不時向房內偷望,被扔出去的醫生不敢走,滿頭大汗一臉驚恐的站立在門旁,連衣服上的土都不敢拍。

半晌,老將軍充滿愛憐的問:“鑰兒,眼睛現在還痛麼?”

“剛剛很痛,好像把藥膏拿開就沒那麼痛了。就是癢。但我不敢睡覺,只要睡叫就會做那些血腥的夢。”

шωш ▪ттκan ▪¢ 〇“你試着掙一下眼。”

“眼皮很重,但前天我還跟本擡不動眼皮,現在能掙開一條小縫。”

“別擔心,慢慢就睜開了,慢慢就不痛了。”老將軍似乎早就知道藍鑰的回答,十分無奈的說出了心中早有的答案,帶着藍禮離開了房間,再也沒看最疼愛的兒子一眼。

老將軍走後,僕婦趕緊進屋把藍鑰手腕的鎖鏈解開,十分用心的囑咐到:“四少爺,老爺說了,把鎖鏈打開後,您可千萬不要抓撓眼睛。老爺還說,這眼病不用治,慢慢就好了。”一邊說,一邊給藍鑰的手腕上藥纏繃帶。

僕婦的語氣盡管特別的輕柔溫暖,但鬢角的細汗在這不熱的天氣裡,還是出賣了她實際的心境。從上藥到伺候藍鑰洗澡更衣,她始終都不敢看藍鑰的臉。

僕婦奇怪的舉止,父親絕望的表情早就讓藍鑰察覺了不對,但他什麼都沒多問。

他走出那個破木屋,似乎今天起他就不會再被禁足,但似乎又有什麼根本的東西改變了。

少年心性終究想不太明白,走到院中的池塘邊,看着水裡自己的倒影。令他意外的是,臉上的數道血痕早已消失,皮膚光滑如初,就好像那些傷痕不曾存在。右眼還是澄明的藍色,他用力的多眨了兩下,沒有一點兒問題。

他映着波光的左眼,只是微張開一個小逢,但他仍舊看的清清楚楚。藍鑰終於明白什麼東西變了。

他的眼病大概終生都不會好了。

狹小的縫隙裡,灰紅色的光芒,激烈的互相鬥爭搏殺着,彷彿波塞神的宿敵天魔神的黑火斜雲住進了他的眼。

因爲聽見了呱呱的叫聲,他下意識的擡頭看。

他看到了綠蒲團這種水中植物的大葉子上,停着一隻長腳娃。就這一眼,他感覺眼前忽然一抹紅色飄過,一片灼熱從眼中擴散到外圍,直入左耳。接着,他就聽見,撲通一聲,那隻長腳娃的白肚皮好像個泡在水裡的白饅頭,隨着微風泛起的水波來回飄蕩,池塘邊再沒有了它吵人的聲音。

藍鑰被眼前的事實嚇的腿軟,跌坐在了地上,趕緊緊閉自己的左眼,再也不敢睜開。

在風中,愣了很久,看飛蟲、水波和游魚。他咬緊牙關,做了個決定。

再次低頭看着水面時,藍鑰伸出左手,狠狠的刺向自己的眼睛。但下一刻,不是他的眼睛瞎了,而是他的手指骨折了。脆蘿蔔被掰斷的聲音連續響起,痛的他大汗淋漓,但他仍舊一聲沒喊。

他那隻恐怖的左眼卻好像穿着金剛不破的鎧甲,他的手指根本無法靠近眼睛,就已經被掰斷。

…………

從此以後,藍家最小的兒子藍鑰,從這座府邸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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