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眉宇一揚，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你很聰明，已經很少有人能這麼快理解我的心思了。”
這句本來是讚揚的話聽起來卻相當刺耳，起碼以於樑的閱歷不難看出，越是能猜到上位者心思的人，似乎下場便越慘。
“是陛下給的暗示明顯而已，臣很愚笨的，比如就不知道陛下召見臣是爲什麼。”，於樑半開玩笑的說道，他知道跟皇上閒聊得越久，說錯話的概率便越大，還是早早轉入正題爲妙。
皇上看了看他，微微頷首道，“你的確很聰明，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以前我也召見了不少人，他們都恨不得將自己的才學完全展示給朕，殊不知，朕自有眼睛，良才朽才一看便知，何必用的着多言。”
這話算是在暗示自己麼？於樑摸摸下巴，笑着回道，“那是因爲他們有向上爬的野心而已，就像一塊美玉，被放在垃圾堆的話跟廢品也沒什麼兩樣，只有在識貨的人眼中才具備應有的價值。”
“有意思，真有意思。”，皇上頓時撫掌而笑，“這麼說來，你沒有往上爬的野心嘍？”
於樑果斷的搖搖頭，飛快的回答道，“對於高官厚祿，我沒有一點興趣。”
兩世爲人讓他對官場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古代做官可不是那麼好當的，混得再高也不過是皇帝手下的棋子，而且這年頭又沒什麼人權，一道聖旨下來，那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戲碼，他死過一次，對這條命可珍惜得緊，那是千金不換的。
皇上這纔有些驚訝，看着他不像是說假話的樣子，嘴角露出笑意道，“一個沒有野心的聰明人，很好，很好……這讓朕多少對你印象有所改觀，就免了你欺騙朕的刑罰吧。”
他這話一出，於樑頓時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是何意，苦笑道，“陛下的動作好快，這才幾天就將臣的底細調查清楚了。”
很顯然，皇上已經派了人調查突厥人中是不是有個瓦勒一族，林克的障眼把戲立馬被拆穿，或許連他和袁五郎的勾當都有所察覺也說不定。
果然，皇上下一句話便證實了他的猜想，“那袁五郎也算膽子大了，居然幫着你來騙朕。”
於樑頓時緊張起來，他已經聽出了對方這口氣中帶着憤怒……對於高高在上的帝王而言，欺騙絕對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都是臣的主意，我答應了一個人，一定要救尉遲將軍，請陛下恕罪。”，於樑立刻將責任攬下，他心中明白得很，一個沒有擔當的人更讓人瞧不起，而且顯然這皇上沒打算將他怎麼的，否則完全沒必要跟他直言。
皇上看着他，手指輕輕敲着椅子的扶手，頓了片刻後才頷首道，“你的確很懂官場的規矩，那尉遲威的請願書也是你的手筆吧，他那個直脾氣，肯定想不出這種花花腸子。”
“……至少效果還算不錯吧，起碼能讓他快點從大牢裡出來。”，於樑苦笑一下，坦誠的承認道。
皇上眼神中閃過一絲利芒，沉聲道，“你就篤定朕一定會赦免他的罪過？”
“……是的！”，於樑在他咄咄逼人的眼神下，心中一橫，乾脆也放開了，“陛下需要一個能穩住邊疆的老將，尉遲將軍符合這個要求。”
猜測帝王的心思是大忌，不過於樑沒得選擇，硬着頭皮也必須要把話說清楚，“臣以爲，殺尉遲將軍對於大唐沒有半點好處，完全可以讓他戴罪立功。”
他自然不敢說還有一層意思是爲了防備寧王，想來皇帝也不會逼問的這麼過分。
果然，皇上微微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話，並沒有繼續深究，只是淡淡說道，“那麼你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你又不想做官……”
“臣不想做官，但不代表臣不想享受生活……”，於樑突然伸手在服侍他的宮女****上拍了一下，惹得她們一聲尖叫，笑着道，“每天調戲下小姑娘，總比苦哈哈的在田裡種地好不是？”
他這大膽的動作可以立馬拉去砍頭都不爲過，但是這粗鄙的想法卻讓皇上覺得非常真實，對於沒有權力**的人來說，老婆孩子熱炕頭，不正是一生追求麼？
“……你很聰明，若是一直聰明下去的話，你追求的生活會有的。”，皇上深吸一口氣，突然屏退了周圍的宮女和太監，霎時間便讓閒雜人等離開了個乾淨，整個湖中亭子裡只剩下了他二人。
於樑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又有麻煩事了……皇帝的悄悄話可不是那麼好聽的。
“朕要赦免尉遲威，並不是爲了自己的私心，而是大唐的邊疆安寧，眼下突厥屢屢犯邊，若沒有猛將駐守，邊界百姓定會受到屠戮。”
有了猛將還不會被你兒子整下去？於樑在心中誹謗道，只是臉上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點頭道，“皇上英明。”
“你不用拍朕的馬屁，阿諛之詞，朕聽得多了。”，皇上淡淡一笑，揮手道，“朕看中你的，正是你的膽量，不用表現得那麼畏手畏腳。”
“咳咳，那我就真說了哈……其實吧，在我看來，無論有沒有尉遲將軍戍邊，突厥人都一樣會打過來，百姓一樣會受苦受難，若皇上真想解決突厥人，那麼請出兵將他們趕到更北邊的荒蕪之地去，這纔是好辦法。”
其實於樑很想說在另一個歷史位面上，你爺爺的爺爺那一輩人已經做到了這點，然後便換來了大唐將近三百年的基業，當然，考慮到這話太匪夷所思了點，還是明智的閉嘴。
“沒錯，朕也是這麼想的！”，皇上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揹負着手，看着於樑道，“所以朕準備，交給你一個任務。”
皇上吩咐的任務，不是那麼好做的……但是於樑知道，他只要說一個不字，面前這人絕對吩咐侍衛將自己拉出去砍了。
還是那句話，人才爲己所用那就是人才，不爲己所用就是威脅。
媽蛋，老子最近遇到的人怎麼都是得罪不起的……於樑嘴角一陣苦笑，發現自己這香餑餑被幾條餓狼盯上，頗有些逼良爲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