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可汗這次是終於愣住了,顯然在他豐富的人生閱歷中,還沒有人說過這套理論……話說,能將“無恥”兩個字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他還真有些佩服於樑的口才。
“你,的確是個有趣的人……”,頓了幾秒鐘,他纔給予了一個最中性的評價,同時也扭過頭去,不再對於樑感興趣。
一個不能忠於王的人,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再有能力,都不值得他投入多少期待。
兩人在山坡上的小插曲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除開阿史那赫利外,其他突厥人的吸引力都被這些死去的特勒們吸引住了。
他們不知道可汗還要做什麼,只是從現場鐵甲衛士那冷冰冰的表情和利索的動作來看,這無疑是一場早就算計好的預謀。
“這次祭天,到此爲止!”,就在衆人惶惶無計的時候,一聲天籟般的聲音從山坡上傳來。
突厥可汗終於再一次開了金口,他緩緩的掃視着在場衆人,面沉如水般說道,“我不希望以後有任何人再違反部落的規矩,我不知道的話,算你們運氣,若被我知道的話,下場,就和他們一樣。”
他的語氣帶着強烈的威懾,讓在場幾乎所有突厥人都背上直冒冷汗,他們毫不懷疑可汗的堅定……人家可是連兒子孫子都要殺,更何況他們這些普通人不是?
一時間,所有人都再次跪拜下來,齊聲表示永遠不會再違背可汗的意志……這些聲音中,那些心裡有鬼的特勒們的宣誓聲格外賣力。
斬草除根的行動要結束了麼?……於樑心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便感受到一股寒氣從背後直冒而起。
沒那麼簡單!這僅僅是一個開始……望着山坡下跪謝不止的人羣,於樑深深的望了突厥可汗一眼。
斬草除根就意味着不會留下一點隱患,一旦動手之後,任何可能的危險都必須排除掉!
要知道,這些特勒們倒是被砍了腦袋,但是他們的族人中,總不乏一些鐵桿的死忠份子的……這些人一旦帶着仇恨的種子,報復起來的話,相當可怕。
所以幾乎可以預見,這可汗今日交代的絕對只是場面話,接下來,他會根據手頭的情報,將這些特勒們麾下的部落來一次大清洗……讓那些冥頑不靈的人下去陪他們的主人。
突厥可汗在侍衛的簇擁下,緩緩的向着山下走去,於樑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的走着,默默的想着心事。
總的來說,局勢走向全部在他預料之內,但對於突厥可汗這個人,卻是他沒有料到的最大變數。
這隻老狐狸太危險了,自己想要在南岱鄉茁壯發展的話,怎麼也繞不開對方的視野……別看兩人談得投機像是朋友一般,但是於樑知道,只要利益有衝突,對方可以立刻帶着精銳甲士將那彈丸之地剷平。
對於他們這種級別的大人物而言,和平的條約只是一張擦屁股的紙,只在需要用的時候拿出來曬曬而已……
“夾縫中生存,真他麼的艱難。”,自嘲似的笑笑,於樑決定回到大唐後,一定要將自己的計劃改改,越低調越好。
畢竟,地處大唐和突厥之間的一塊爭議區域,安全問題天然是沒法保障的。
回到營帳後,於樑連和依娜**的心思都沒有,只想好好睡一覺……最近出使突厥的行動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讓一貫養尊處優的於樑終於感到了一絲疲憊。
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只是靜靜的坐在營帳中,像是在等待什麼人。
小半個時辰後,帳篷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門簾被掀起,一個人快步走了進來。
“坐吧,你來晚了……”,於樑淡定的看了看對方,曬然笑笑,“都耽擱了這麼久,爲何不去洗個澡換個衣服,頂着一身血跡很舒服麼?”
來的這人是阿史那赫利,他急匆匆的樣子像是被火燒屁股一樣,再加上被噴了一身鮮血的衣服和臉面,跟阿富汗的難民有得一拼。
“你今天是在玩火麼?”,阿史那赫利神色不善的坐下來,目光中帶着強烈的不滿,沉聲道,“你是不是也不能確定汗王會有什麼反應,卻讓我去做試試水?”
於樑無所謂的咧咧嘴,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道,“任何計劃都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不是?你是個賭徒,有一半以上贏的機會,你也會出手的。”
“可是一旦輸的話,那就是人都落地!”,阿史那赫利還在抱怨,於樑終於皺起了眉頭,“你這算是跟我秋後算賬嘍?”
“……不敢,但是我不想下次再做這種沒有把握的事。”,阿史那赫利聲音小了些,飛快的搖頭道。
“危險一向與利益並存,若還有這種事,以你的性格,一樣會去做的……”
於樑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諷刺道,不過隨即輕咳一聲,摸了摸下巴,“閒聊到此結束,咱們說說正事吧。”
“王儲大人受了不輕的傷,此時正在臥牀休養,我已經去探望過他了。”,阿史那赫利神色一凜,壓低聲音道,“還是按照你的吩咐,故意帶着族人,從其他特勒的眼皮子底下路過,相信他們一定收到了消息。”
“很好,相信他們會變得聰明一些。”,於樑微微點頭,頷首笑道,“那麼這個人情,算是你的了。”
“希望如此吧……他們的人情到底值幾個錢還不知道呢。”,阿史那赫利的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表情,似乎帶着幾分驚恐和不屑。
換做一天之前,他若能有幸跟這些實力強勁的特勒們攀上交情,那肯定是求之不得,但經過了今天這檔子事後,他卻覺得這些人其實也沒那麼神秘……在可汗的威儀之下,與螻蟻也沒什麼分別。
更何況,可汗今日的確是起了殺這些人的心思的,那麼爲了自身安全着想,最好少跟對方接觸爲妙,免得引火燒身。
於樑嘴角閃過一絲笑意,他多少明白阿史那赫利的心思,卻沒有做任何點播,只是敲着手指道,“可汗那邊有沒有什麼新的動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