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相信不相信？”，於樑嘆了口氣，夾了一粒花生米放在嘴裡慢慢咀嚼着，他還是沒胃口，卻多少得吃點東西。
裴度的眼皮終於動了一下，隨即緩緩擡眼看着於樑，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福從何來？寧王會罷休麼？”
他擔心得很有道理，看來也不是完全得渾渾噩噩，腦子還是在想事的……
於樑曬然笑笑，肯定的點頭道，“他不會善罷甘休，不過在處理好他麾下的邊軍之前，他沒有任何精力來對付你，畢竟手握軍權要比搞垮一個大理寺卿重要得多。”
裴度承認於樑說得有道理，一直木然的神色終於鬆動了幾分，摸着自己的脖子自嘲道，“所以我還有一個月纔會掉腦袋？”
“……如果你想死的話，可以現在現在就抹脖子自盡，否則我怕你一個月後便死不了了。”，於樑無奈的搖搖頭，笑着打趣他。
“何以見得？”，裴度不懂，好奇的問道，臉上多少恢復了幾分血色，顯然從於樑的話中不難聽出，他有對付寧王的法子。
“首先，那人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長安城，一個月可不一定會回來，若我沒估計錯的話，他會找各種藉口多駐留一陣子，順便藉口這事將那附近的邊軍將領都敲打一遍，你懂的。”
於樑笑了笑，開始分析道，“其次，有一個月的緩衝期，那呂伯仟骨頭都爛成灰了，足夠你擺平現在的麻煩……我保證！”
裴度的臉色又紅潤了幾分，顯然於樑第二句話非常對他的胃口，他對寧王怎樣折騰呂伯仟的邊軍不感興趣，但是能保住自己的烏紗帽，卻是再好不過。
“那我現在該做什麼？”，裴度主動出聲問道，他可以不懂，但是於樑懂就行，從今日在朝堂上的戰績來看，這位身無半點官職的小小嗇夫蘊含的能量大着呢。
“咳咳……你真聽我的話？”，於樑眨眼笑了笑，見裴度洗耳恭聽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憂鬱的說道，“那就先吃飯吧，你不餓麼？”
裴度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思維明顯跟不上於樑的節奏，頓了半響才意興闌珊的拿起了筷子。
這頓飯，兩人都吃得味同嚼蠟，裴度是沒有胃口，而於樑則不餓……昨晚的熬夜和今早的上朝耗去了他相當多的精力，連帶着整個人都沒有食慾。
“你可以在我這休息一陣子。”，作爲東道主，裴度在略微恢復了心智後，還是禮貌性的客套道。
於樑打了個哈切，沒有拒絕的意思，只是當他正準備點頭時，門外面卻傳來了一聲鑼鼓響動。
他和裴度對望了一眼，紛紛來了精神……這鼓點不是大理寺的樂器，而是來自皇宮特有，通常只有在宣讀聖旨時會用到。
於樑站起身來，推開門一看，正好瞧見尉遲子弟匆匆走來，口中呼道，“大哥，有聖旨！”
其實不用他提醒，於樑已經斜眼瞧見大門口處，一個穿着內宮特有服侍的太監帶着儀仗隊伍款款走來。
“和我預想的差不多……”，於樑並不意外的笑笑，衝着裴度眨眼道，“宮中那位大爺肯定是招我進去，畢竟今日在大殿上，他可是要我拿出呂伯仟與突厥人勾結的證據不是？”
裴度眼神中頓時閃過炙熱的光芒，被於樑瞧在眼裡，曬然笑笑，已經猜出了這哥們在想什麼。
“你放心，我入宮之後會跟皇上提醒一下你的，這黑鍋，你不會白揹着的。”
於樑拍着他的肩膀給出了肯定，裴度頓時神色一鬆，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鄭重說道，“那就麻煩於兄弟了。”
“不用客氣，事實上，咱們是相互幫助……你好好休息，我等會兒回來，還有一些要事得跟你商量，你放心，是好事。”
於樑怕裴度他這顆脆弱的小心肝再也經不起波瀾，刻意說得輕鬆無比，果然讓對方神色又好了幾分。
那傳旨太監並沒有搞多大的排場，一切從簡，給於樑帶來了一句口諭，宣他進宮，於樑曬然笑笑，和裴度別過，走上了前來接應的馬車。
小半個時辰後，於樑便又到了宮中，這一回生二回熟，他來的次數多了，對這巍峨的宮牆也沒了神秘感，甚至連路都不記，倒在車廂裡乘機補充了一下瞌睡。
馬車停下後，他這才掀開簾幕跳到地上，四處一打望，發現此處是一座幽雅別緻的小院，環境異常優美，而正對面則是一扇沒有關上的門，於樑揉揉鼻子，擡腳走了進去。
這屋子並不大，有些像是書香門第的書房，入眼盡是儒雅的裝飾，清淡而典雅。
屋子正中擺着一張梨花木長條桌子，旁邊坐着一個人，於樑定眼看了看，嘴角露出笑意，躬身上前道，“皇上，臣來了。”
“免禮吧，不用如此做作，你真當我看不出來，你在敷衍了事麼？”
皇帝擺擺手，瞥了他一眼道，退朝之後，他也換下了龍袍，只穿着一件考究的鵝黃色蜀繡長衫，更像是某個富家翁的模樣。
於樑曬然笑笑，打蛇隨棍上，隨即便放鬆的聳聳肩，給自己搬了張椅子，在其對面大之咧咧的坐下。
“你知道我今日來，找你何事？”，皇帝並沒有怪罪他看上去頗有些無禮的動作，甚至帶着幾分欣賞的神色問道。
“應該有好幾件事吧，不過陛下最想知道的，是我秘密出使突厥，拿到了什麼成果是不？”，於樑歪着頭笑道，順手從懷中摸出來了一個狼符……正是今日在大殿上用到過的那一個。
皇帝伸手接過這狼符，拿在手上仔細的端倪一陣，淡淡問道，“說吧，你猜的沒錯……”
“其實大體過程和我們預計的差不多……”，談及正事，於樑也沒有多耽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足足將近半個時辰纔將自己如何在突厥廝混的情況說了一遍。
他說得非常仔細，甚至還包括了老可汗臨別時那頓酒宴對自己的延攬以及他是如何回答的……這種聽上去大逆不道的言辭卻讓皇帝不以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