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這麼說的,並且知道該如何拿捏分寸改革士子錄取制度只是一個幌子,皇帝要他做的,是打破寧王這些年的人才壟斷,圍繞着這個前提辦事,纔是他的首要任務。籃。色。書。巴,
於是他決定採取聲東擊西的辦法,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是否改革士子錄取制度上面,自己則暗度陳倉,悄悄的將寧王派系的人踢出這次春闈的名單之中。
當然,若真能給錄取制度帶來一個變革,於樑自然樂得多花一些力氣,所以他才試探一下在場官員們的態度。
“那你認爲什麼才叫忠君報國,什麼才叫惠及黎民蒼生呢“,皇帝面色微妙的反問道,他還真想看看於樑有什麼高明的見解,這小子的思維一向出乎人的意料。
於樑再上前一步,神色肅穆的拱手道,“臣奉行一句名言沒有調查研究沒有發言權。”
絲毫不顧自己這句引用的話將在場衆人都弄得一頭霧水,於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一個只會做文章歌功頌德的讀書人,憑什麼來治理國家”
“沒有去過邊疆,不知道突厥人的兇殘,沒有下過農田,不知道農民的述求,沒有踏遍這大好的河山,又怎麼會對咱們大唐產生深深的熱呢”
他的話像是炸雷一般,讓大殿中的人都愣住了,且不說這番理論正確與否,但確實蠻新鮮的。
“荒謬”,只是很快的便有人反駁,那張賢之一臉怒氣的喝道,“士子行聖人之言,尊孔孟之道,滿腹經綸與才華,他們沒有資格治理國家,難道那些泥腿子有資格麼”
於樑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他可以與這張賢之據理力爭,但是對方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那種骨子裡的傲慢卻將他惹毛了。
“呵呵,沒有農民種田,你這種只會學幾篇破爛文章的廢物早餓死了,你還有臉叫別人泥腿子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模樣吧,估計你媽都後悔把你生下來,還不如塞回去回爐重造呢。”
大殿上的人再次驚呆了,話說,這當着皇帝的面裸的罵人,這小子活膩了麼
“人家讀書是加強學問,你這種廢物讀書純粹是浪費時間,看看你那德行,跟你說話都嫌丟人。”
於樑坦坦蕩蕩又理直氣壯的大聲嚷嚷着,絲毫不管那張碩之的臉色由紅的變成白的,再由白的變成綠的
“怎麼,你特麼還不服氣”,於樑挽着袖子,正想再譏諷幾句,龍椅的方向猛然傳來一聲斷喝。
“放肆這裡豈容你咆哮”,皇帝怒氣衝衝的說道,這次是動了真火,嚇得文武百官都是脖子一縮。
“呵呵,陛下,臣本來是一粗人,沒讀過書,但是臣懂得做人的道理。”,於樑也被嚇了一跳,剛纔那一瞬間,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凌厲的兇意,趕緊調整了語氣道,“臣只是爲黎明百姓鳴不平”
“百姓將朝中諸位稱之爲青天大老爺,而這位張賢之卻不叫人家父老鄉親,而是直呼泥腿子,難道他還有道理了”
於樑裝作無辜的眨眨眼睛,他這急中生智的理由多少還佔着幾分道理,一時間,大臣們看張碩之的臉色也略微帶上了不滿多大年紀的人了,說話還被個化外蠻夷抓住把柄,真是給讀書人丟臉。
“你不用東拉西扯,好好說正事,再敢胡言亂語,朕要打你板子”,皇帝又好氣又好笑,對於樑的表演天賦倒是多了幾分欣賞。
於樑這才鬆了一口氣,瞪了一眼張碩之道,“臣從來沒說過士子不能治理國家,事實上,他們飽讀詩書,本來是步入仕途的基礎,只不過,臣認爲僅僅飽讀詩書還不夠。”
他說到這裡時,故意頓了頓,以目光示意裴度,讓這位哥們給自己幫個腔。
裴度頓時無語,異常不願意被推到前臺,不過他盛了於樑的人情,這個忙必須得幫上,所有猶豫了一秒鐘便從朝臣隊伍中站出來,舉着白玉笏板,朗聲道,“陛下,古人曾說,君子有六藝,禮,樂,射,御,書,數,缺一不可爲大才從這個角度來說,於樑的話並非沒有道理。”
有了裴度的力挺,本來想當場反駁於樑的一些官員也暫時將話收了回去,等着皇帝定奪。
“所以按照你所說,是要以六藝來選撥人才麼”,皇帝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神色,看向了於樑淡淡問道。
“不是,陛下”,於樑頓時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他朗聲道,“六藝,歸根到底也是學術上的範疇,臣以爲,士子們欠缺的,是入世的經驗。”
於樑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曬然道,“臣有一個建議,認爲士子們既然有志爲官,那必須得多往偏遠鄉村去走走,多瞭解風土民情,這叫做走基層,從羣衆中來,到羣衆中去,走羣衆路線嘛,永遠是正確的。”
“走,基,層”
“羣,衆,路,線” ,
一干大臣們頓時都傻了眼,顯然對這兩個陌生的詞彙完全摸不着頭腦,當然,這纔是正確的反應,他們又不是活在幾千年前後的紅旗下不是
“呃,陛下,這話,其實也不無道理秦時有商鞅,深入秦地多年,方得變法,若不是對當地風土人情瞭如指掌,又如何制定出鞭辟入裡的變法條例”
裴度額頭上全都是汗,覺得給於樑擦屁股真是一件相當費力的事情,好在他博學多才,還真列舉了靠譜的例子。
皇帝沉默不語,似乎在咀嚼着於樑話中的深意,連張碩之的啓奏都不耐煩的揮手駁回了。
大殿之中鴉雀無聲,朝臣們都有些好奇,對於於樑這異想天開的提議,皇帝會如何回答。
於樑的提議,其實對他們的影響並不算大畢竟這些建議都是針對今年春闈的士子,他們這些早步入仕途多年的人自然不在約束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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