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樑像是大吃一驚的樣子,拍手道,“裴大人哪的話,我這種良民一向最支持大理寺的工作,而且我本人最恨以權謀私的人,所以裴大人你隨便查……咳咳,你們也不會反對吧。”
他的目光掃視了考覈官一眼,威脅的意味比詢問大得多。
兩人這明擺着的雙簧簡直在戲弄這些考覈官們,不少人臉上都帶着怒氣,正想張口反駁的時候,那一干殺氣騰騰的捕快和尉遲子弟卻配合的將正殿圍了起來,這下子沒人敢隨便說話了。
他們一個個躺在藤椅上,本來就頭昏腦漲,一條命去了七八成似的,若真起什麼衝突了,怕是隻有被動挨打的份,這身老骨頭絕對得交代在這。
一干考覈官們面面相覷,最終都默認了這個不合理的事實……當然,他們心中並不服氣,已經打定注意,只要身體恢復過來後,一定要將此事呈報皇上,告於樑和裴度不合規矩之罪。
裴度將考覈官的各種神態盡收眼底,臉上不禁閃過一絲憂色……他哪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當然,目光跟於樑一接觸後,立刻感受到對方意味深長的笑容,那分明是在提醒他……開弓沒有回頭箭!
“既然各位大人都沒有反對,那麼本官就開始辦案了。”,所以裴度並沒有猶豫多久,一咬牙便下了命令。
說是辦案,其實捕快們哪裡也沒有去,只是將這正殿周圍團團守住,而裴度本人則搬了一張椅子,坐在角落中一言不發……更像是來旁聽的。
於樑曬然一笑,沒有給考覈官們胡思亂想的機會,拍手掌道,“諸位,我剛纔的問題,你們應該有答案了吧。”
考覈官面面相覷,他們在盤算着於樑的用意,這種先徵求別人意見的風格可不像是於樑的手段……這小子一向獨斷獨行來着。
不過既然他肯主動問話,那正好先佔着理,考覈官們並沒有多餘畏縮,對視幾眼後,齊聲道,“按照以往的規矩,從四書五經中選題。
”
“哦?”,於樑發出一聲誇張的聲音,像是在嘲笑,又像是不屑,總之讓考覈官們無名火起。
“那這麼說的話,你們應該將這身衣服都扒了,赤身**的在外面晃悠。”
於樑冷冷的掃視他們,皮笑肉不笑道,“因爲按照你們的邏輯,這人以前是不穿衣服的,按照規矩,現在也不能穿。”
“你這是在詭辯!”,考覈官們都是大儒之士,不是那麼容易被忽悠的,立刻出聲反駁。
“哼,迂腐!”,於樑一聲斷喝,將其他人的聲音都壓得沒影……這些躺在躺椅上的人本來就是中氣不足虛得要命,哪能跟生龍活虎的於樑比嗓門。
“虧你們一個二個自稱飽學之士,那韓非子就說過,聖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論世之事,因爲之備,難道你們不懂這話的意思?”
於樑豁然站起身來,重重哼道,“你們從四書五經中出了幾十年的考題,不代表這做法就是正確的,你們口中的規矩只是以前的案例而已,誰敢給我拍着胸口保證,這考題一定要從指定的書本上摘錄?”
“正是因爲你們這些年的錯誤,才導致錄取的士子不堪大用,所以今年的試題,不考慮從四書五經上取材。”
他根本沒給這些考覈官商量的餘地,直接下了論斷,這下子考覈官們先是炸了鍋似的,一個個“垂死病中驚坐起”,指着於樑的鼻子說不出話來。
“裴大人,你不是要調查有人操縱春闈的事麼?有什麼想法?”
於樑眉頭微微一皺,饒是料到對方會有劇烈的反應,但反彈得這麼厲害,還真是有些頭疼……雖然他現在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這些考覈官都整下馬來,但是這並不符合他的利益需要。
他要的,是對方接受自己的意思,順利將春闈推進下去,而不是中途再出什麼幺蛾子。
所以於樑立刻將幫手推了出來……裴度今日來,可不是看戲的。
“諸位大人,可否聽我裴某一言?”
關鍵時刻,裴度倒也不含糊,從角落中緩緩走出來,神色陰鬱的看了衆人一眼,突然開口道,“昨晚大理寺連夜審訊了張賢之,他招供了不少東西……也承認了他曾經聯絡某些人,意圖控制春闈。”
此話一出,考覈官們頓時倒吸一口冷氣,裴度這“某些人”是代指誰?
他們實在有理由懷疑裴度是在虛張聲勢……真的僅僅用了一個晚上便撬開了張賢之的嘴巴?那人可是堂堂禮部侍郎,這膽量拿去喂狗了麼?
所以裴度一席話後,正殿裡面鴉雀無聲,考覈官們的臉上紛紛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不見棺材不掉淚……於樑嘴角閃過一絲冷笑,衝着裴度微微頷首,後者會意,將一些張賢之招供的事實繪聲繪色的說出來。
這下子考覈官們額頭上開始冒汗了,他們都是老江湖,證詞的真僞一聽便知真假,況且裴度刻意選擇了跟這些人有關的情報述說,各人做過什麼事,那是門清。
一時間,考覈官們心中已經將張賢之罵得狗血噴頭,這活脫脫的豬隊友不是?
“……諸位大人,大理寺要嚴加調查此案,相信能憑藉張賢之的供述,挖出不少同黨來。”,裴度將火候已到,這才朗聲總結道。
“咳咳,裴大人,以在下推斷,這其中想必另有隱情。
”,眼瞅着裴度黑臉唱完,於樑輕咳一聲,拿回話語權,開始扮演起紅臉的角色。
於樑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自己身上,淡淡一笑,拱手向裴度道,“裴大人,以往歷次春闈,是不是都是禮部在操持?”
見對方點頭,於樑又笑着道,“那麼作爲禮部侍郎的張賢之,在春闈事上是不是有非常大的權利?”
裴度又重重頷首,這答案明擺着,這張賢之擔任了十載春闈考覈官,又是禮部侍郎的身份,那是實打實的實權派。
大殿裡的其他人頭上紛紛冒出疑雲,話說這裴度怎麼和於樑先爭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