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大理寺的大門被往日提前了半個時辰打開,捕快們穿着官服站在大門兩旁,看上去比平常威武得多。
而前院的公堂上,於樑和裴度兩人坐在正廳裡,裴度面色有些緊張,而於樑則非常淡然。
“於兄弟,那些人真的會來麼?”,裴度捏了捏手掌,忍不住出聲問道。
“有可能不會……不過概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於樑含笑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你什麼時候看過有一條香噴噴的魚兒在面前,餓貓還能忍得住的?”
於樑非常自信,他纔不相信自己會判斷失誤……寧王派系的那些人千方百計想找自己的岔子,有了這麼好的機會,人家哪能放過。
“裴大人,裴大人,有幾十個士子在吏部、禮部的官員帶領下,朝着大理寺而來。”,兩人正交談間,猛然便聽到了外面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緝捕司頭子高柔飛身而來,急聲稟告。
裴度和於樑對視一眼,兩人都知道要算計的人果然踩着誘餌來了。
“按計劃進行吧,由你出面……”,於樑指了指自己的屁股,笑道,“別忘了,我現在是傷員,才捱了板子,沒那麼快復原。”
裴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卻堅定的點點頭,此時此刻,他必須配合於樑的指示行動,哪怕前面就是個坑也得跳下去……更何況,他也沒覺得這小子的計劃有什麼紕漏。
今天,笑到最後的人,一定是他們!
士子們來得非常快,一炷香時間不到便到了大堂之中,吵吵鬧鬧的羣情激奮,嚷着要與裴度見面。
“放肆!”,裴度“順應民心”的出現在了士子們的面前,順帶帶上了二十多號殺氣騰騰的捕快,頓時將對面的氣勢壓了下去。
他久居高位,官威自然足夠,一聲斷喝之下,又緊接着道,“你們膽敢在大理寺中肆意咆哮,眼裡還有王法麼?”
士子們面面相覷,士氣更加低了幾分,不過今天他們只是來站場子的,很快的,吏部和禮部的官員們開始走上了前臺……而爲首的,卻是以“嘴臭”而聞名的御史臺諫官,趙良棟。
“裴大人,我們要狀告一個人!”,趙良棟中氣十足,聲音震得整個大殿都有迴響,“春闈考覈官之一的於樑,肆意將試題泄露出去,破壞春闈考覈公平,證據確鑿,還請裴大人查辦!”
他傲然看着裴度,等待對方給個說法,面上還帶着幾分奚落,畢竟誰都知道,裴度和於樑走得那是相當的近……
“哦?這麼巧?”,哪知道裴度僅僅是不鹹不淡的點點頭,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這讓一干氣勢洶洶的大小官吏和士子們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沒有出氣的感覺。
“裴大人莫非想要包庇不成?”,趙良棟同樣也愣了幾秒鐘,不過這人以打嘴炮出名,不管情況如何,先扣過來一頂帽子再說。
裴度略微掃了他一眼,淡定的搖頭道,“趙大人哪裡的話,本官說的湊巧,只不過是剛剛也接到了一份狀告,就在你們來這裡之前不到一刻鐘的時間……”
他頓了頓,在衆目睽睽之下,輕哼一聲道,“於樑剛纔向本官狀告長安城大商賈佟閱戈以宴席的名義偷走了他一份珍貴的手稿。”
話音落下,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唯有輪椅的響動聲……於樑坐在輪椅上,在尉遲子弟的攙扶下,從後門的簾幕中緩緩行了出來,臉上帶着古怪的笑容,像是看到了落在網中的獵物。
“怎麼,各位大人,你們也是來聲援我的麼?”,於樑裝作看不清形勢一樣,劈頭就來了一句,趙樑棟惡狠狠的瞪着他,怒道,“我們是來告你的!”
其餘考覈官頓時皺起了眉頭,暗道這御史臺的人真是口無遮攔……且不說於樑爲何會搶先狀告佟閱戈這種蹊蹺事件,就算本着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也別把話說的那麼絕吧,難道在對方手上吃的苦頭還不夠多麼?
“告我?我何罪之有?”,於樑眨巴眨巴眼睛,無辜的像是白蓮花一般,這讓一行士子們面面相覷,不敢輕易再造次。
大小官吏的眼睛都盯在了趙樑棟的臉上,顯然是他提起的話頭,就由他來回答,趙樑棟倒也硬氣,毫不退讓的說道,“你將春闈的答案賣給了佟閱戈,犯了大罪。”
“哦?這是趙大人你說的,還是佟閱戈自己說的?”,於樑驚訝的摸着下巴,出聲反問道。
“……這有什麼區別?現在證據確鑿……”,趙樑棟隱隱覺得他話中有話,但此時來不及細想,張口就要扣帽子過去。
“呵呵,區別大了去了。”,於樑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含笑道,“若是佟閱戈自己說的,那麼今日我便只告他一個人,若是你趙大人說的,那我就只好將你們兩人一起告了。”
於樑語氣非常四平八穩,不過這話一出口,頓時讓整個大堂內都靜了幾秒鐘,甚至連趙樑棟的氣勢都衰了一半。 ,
他這是要反客爲主麼?趙樑棟的第一反應便是於樑在虛張聲勢,只是這種扯上官司的大事,玩虛的哪能矇混過關不是?
“……是佟閱戈告訴本官的,本官奉命監察百官,自然要爲他做主。”,趙樑棟這次也學乖了,沒有把話說死,只是他這滑頭的態度讓一干官吏和士子們都暗自不滿……是誰在來之前,信誓旦旦的說要將於樑弄得鋃鐺入獄的?
“趙大人,既然是佟閱戈說我違法,那麼便讓他出來對峙唄,反正我也將他告了,省的大理寺的捕快們去提人。
”
於樑見他讓步,也沒有乘勝追擊……要收拾這種滿嘴放大炮的諫官有得是機會,不過如何將眼下這些官吏和士子們玩弄得擡不起頭,按着自己的劇本走下去,那就得耍點手腕了。
一干士子和官吏面面相覷,覺得不好回絕於樑的要求,片刻後,佟閱戈便被傳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