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無疑是個高效而有秩序的帝國……關於這一點，於樑在趕到城門口時，便不再有任何懷疑。
迎接突厥使節團隊的一干人等早就到齊了，周圍道路打掃乾淨，各種旌旗一字排開，粗略數去，竟然有上千人之多，什麼打鼓奏樂的，唱口令的應有盡有，人人都穿着華服，比祭祀還要熱鬧。
望着人頭攢動的隊伍，於樑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發現禮數這玩意，千年的傳承真不是鬧着玩的。
所以於樑今天表現得格外規矩，像是小媳婦一樣，在司儀的帶領下，來到自己的位置上便一動不動站着，絲毫沒有往日的憊懶與灑脫。
這是國與國之間的談判，該有的步驟一個都不能省，於樑可不想給外人留下任何值得詬病的地方，他可以不守規矩，但是堂堂大唐，必須得表現出令人敬畏的等級森嚴來。
蓋元禮也早就到了，作爲副手，站在於樑身邊不遠的地方，偶爾會投來一個眼神，讓於樑渾身不自在。
他不介意被人盯着看，但是蓋元禮這老狐狸目光猶如利刃，鬼知道在打什麼算盤，或許在保證和談成功的前提下，是不是準備給自己下圈套什麼的呢？
遠處不斷有傳信的驛卒不間斷的傳來，突厥人每前進五里便報一次行蹤，比鐘錶還要精準，於樑默默估算着，大約還有小半個時辰，應該就能正式抵達長安城外。
“……你在想什麼？”，突然間，蓋元禮淡淡出聲問道，這老狐狸一把年紀了，卻站得異常筆直，猶如孤鬆一般，從賣相來看，確實當得起宰相這種大物級別的高官。
於樑有些意外，沒想到對方會主動開口想問，心思微微一轉，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笑着反問道，“你是怕我緊張？”
毫無疑問，對於談判桌上的選手而言，緊張可是致命的。
蓋元禮沒有否認，眼睛一橫道，“你的確有些小聰明，不過年紀輕輕……”
他的未盡之詞很明顯，於樑哪能聽不出其中的奧秘，曬然道，“你想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頓了頓，於樑聳肩道，“謝了，不過你看我哪點像是緊張的樣子？”
他知道蓋元禮這次倒不是故意譏諷自己，甚至還有緩和他心理壓力的意思，只是以於樑的閱歷，還真不需要這種安慰。
蓋元禮目光一凝，微微頷首不再多話，繼續如老僧入定一般沉默。
小半個時辰一晃而過，終於，在於樑目光的盡頭，看到了一行長長的隊伍，爲首的那人，穿着狼皮大襖，身後荊旗蔽空，蔚爲壯觀。
阿史那婁龍，終於來了！
於樑深吸一口氣，慢慢捏緊了拳頭……來吧，讓哥哥我看看你這突厥****，幾個月的時間到底成長到了什麼地步。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隊伍的全員終於出現在了地平面上，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突厥人，雄霸草原綿延百年之久，的確不是鬧着玩的。
這行人非常有氣勢，不單單是指身形上的魁梧，更重要的，是那股驕人的傲氣……那是從血與火中鍛煉出來的殺伐感覺，猶如來自北方的狼，一舉一動中，充滿了攻擊性。
這纔是於樑熟悉的突厥人，一個全民以狼爲圖騰的民族！
他默默的觀察着對方，從使節的隊伍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阿史那婁龍親自帶隊，不僅帶着他自己的親信，還有很多突厥狼騎的軍官……這些人可是連尉遲子弟都認可的強大戰力。
大唐想給突厥一個下馬威，突厥人又何嘗沒有這個念頭呢？
突然間，於樑感受到了對面傳來一道銳利的目光，他本能的對視過去，立刻發現了一個老熟人。
阿史那赫利，走在了使節隊伍的中間，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於樑笑了，絲毫沒有在意對方那戒備的神色，反而心中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在對手的陣營中，出現了一個自己的棋子，這勝利的天平，便已經開始向自己這邊傾斜了。
他根本不怕對方不認賬，畢竟雙方已經牽扯得太深，於樑手頭有無數的把柄，一旦讓突厥王室知道這小子弒父和私通大唐的事，哪怕他阿史那赫利再牛逼，下場也只有一個。
看來得找機會從他那邊下手了……電光火石間，於樑便定下了一個計劃。
阿史那赫利和於樑目光一接觸便移開了，一方面是他心裡有鬼，另一方面則是，他已經從於樑的眼神中讀到了很多東西……當初做二五仔，此時就該有所覺悟，這世上可沒有隻佔好處不付出的道理。
一刻鐘後，雙方的使節隊伍終於迎到了一起，自有一套固定的規矩，根本不用於樑出面。 △≧△≧
當然，突厥人那邊，阿史那婁龍也是一動不動，任由下屬走流程，硬是又花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才把禮數盡到，接下來開始，纔是重頭戲。
“於樑大人……”，閒雜人等退開後，阿史那婁龍終於走出了隊伍，看也不看其他人，直接迎上了於樑。
突厥人到底沒大唐那麼多的直腸子，哪怕是阿史那婁龍這種王室高層，也直接得很，比如，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和大唐這邊的使節挨個握手錶示友好麼？結果這哥們倒好，將旁人完全晾在了一邊，像是沒看見本來已經自我介紹的蓋元禮臉色都氣白了一般。
這就是突厥人的邏輯，他們的眼睛裡只存在那種有資格做自己對手的人，弱者，在他們的觀念裡，跟待宰的肥羊沒什麼兩樣。
很顯然，在阿史那婁龍看來，值得自己重視的，只有於樑一人而已……不得不說，這哥們到底還嫩了點，真當大唐沒有人傑麼？
於樑微微一笑，沒有糾正對方的錯誤，那阿史那婁龍不犯錯，他又如何找到機會不是？至於蓋元禮的面子……呃，多大點事嘛。
“****閣下……”，於樑同樣笑着打了招呼，完全公事公辦的模樣，只是在衆人瞧不見的角度，飛快的給了對方一個老朋友似的笑容，阿史那婁龍眼睛一亮，頷首應着，主動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