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的地盤……阿史那婁龍敏銳的抓住了其中的關鍵詞，頓時豁然開朗。
“若我將這片地盤交給你，你準備怎麼做？”，阿史那婁龍沉聲問道，沒等他話音落下，於樑已經笑着道，“很簡單，我會將這塊地方作爲雙方貿易緩衝區，無論大唐還是突厥，都不能派兵進入。”
阿史那婁龍眼睛都瞪直了，按照這要求，分明是中立的土地不是？就算突厥人這邊答應，那大唐的皇帝，又如何肯接受？！
“你放心，這片地方，在我手上，比在你們手上能發揮出更大的價值來。”
於樑瞧出他顧慮的心思，進一步遊說道，“這是咱們和談的基礎，說白了，你們需要各種物品來滿足你們族人的日常需求，這其中最根本的，就在於商賈。”
“商人逐利，但他們會考慮風險和收益，若沒有十足的保證出入境平安，就算最終開了這條商路，也沒有哪個商賈敢涉足進來。”
於樑把話說得極重，也有根有據，阿史那婁龍並不想反駁他的話，只是微微點頭道，“我需要好好想想，不能立刻答應你。”
“你有一晚上的時間考慮。”，於樑飛快的看了看周圍，皺眉道，“我們之間單獨交談的時間不多，所以很多事必須一錘定音……我可以額外的給予你們好處，當然，作爲回報，你懂的。”
阿史那婁龍眼睛一眯，有些回味過來，低聲反問道，“你這是在拿大唐的利益交換自己的利益，就不怕被你們大唐的皇帝發現麼？”
“只要你嘴巴不亂說的話，那就沒事，事實上，若對我自己沒有好處，我幹嘛要將這種苦差事攬下來，成功了功勞是上頭的，失敗了自己捱罵名。”
於樑曬然笑笑，並不掩飾自己的私慾，站起身道，“那麼，好好考慮一下吧，明日再交談，我會光明正大的將這個條件拋出來，至於你要怎麼應對，那是後話。
”
說罷他便在尉遲子弟的簇擁下與阿史那婁龍拉開了距離，此時，駐守在鴻臚寺外的衛兵們也正好趕到。
雙方氣氛立刻僵硬起來，每個人都將手按在刀柄上，似乎馬上會大打出手一般。
幾乎同時，蓋元禮也現身了，看到如此光景，惡狠狠的瞪了於樑一眼，質問他爲什麼會將事情搞成這樣。
“這些人太野蠻了，根本沒法交流，讓他們冷靜一晚上吧，明日再說。”
於樑坦然與他對視着，像是沒看見蓋元禮眼中的怒火一般，輕飄飄的交代下一句話，帶着尉遲子弟轉身就走。
似乎是配合於樑的言辭一般，阿史那婁龍果然非常野蠻的一腳踹在面前的桌子上，愣是將梨花木的桌子踢飛了兩三米遠，毫不掩飾自己憤怒的情緒。
“若你們大唐再這般無禮，明日不必再談，必定兵戎相見！”
這便是阿史那婁龍撂下的狠話，當然，是通過翻譯官的口，不過饒是如此，也讓一干大唐官吏感受到了壓力。
開局不利啊，才第一天，這和談便有談崩的跡象……絕對不是個好兆頭。
於樑回到鴻臚寺中的臨時住所，剛剛坐下，蓋元禮便徑直走了進來，臉色異常難看。
“怎麼，你鬧肚子了麼？”，於樑哪能不知道他爲何是這幅表情，卻裝作如無其事的笑嘻嘻嚷道。
“哼，這就是你的談判手段？”，蓋元禮根本不吃他這套，面色陰沉的喝問道，“怎麼會跟突厥人鬧得這麼僵！”
這老狐狸，真當自己吃素的麼……於樑冷哼一聲，脾氣也上來了，抄手道，“他們要惹我，難道我還要小心賠不是，開什麼玩笑，我可不像某些人那樣沒種。
”
他這人吃軟不吃硬，若蓋元禮好生相問，於樑不介意透露些口風來，但這麼直衝衝的頂撞自己，不罵他幾句，於樑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蓋元禮頓時臉色一變，於樑這指桑罵槐的意思異常明顯，他當然生氣至極，陰沉着臉道，“若是你將和談搞砸了，死一百次都不夠。”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於樑冷漠的哼了一聲道，蓋元禮怒目一瞪，反問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因爲……我比你更加了解突厥人！”
於樑面無表情的給予了回答，直勾勾的看着蓋元禮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像你這種生在繁華，長在繁華之地的人，是不會理解什麼叫做突厥人的本質的！”
蓋元禮怔住，只覺得氣勢被於樑瞬間壓了下去，他驀然記起，眼前這個人，是南岱鄉的嗇夫……作爲吏部的最高長官，他當然知道南岱鄉是個什麼地方，話說，那還是他定的名。
一個處在夾縫中的橋頭堡，沒有大唐本土的支援，隨時都可能被突厥人的鐵騎蹂躪，這地方唯一存在的價值便是，用居民的生命來偵測突厥人的動向。
而如今的南岱鄉，卻儼然成了另一個地方，作爲寧王派系的中堅力量，既然把於樑作爲了對手，又怎麼會不派人去偵查對手的大本營呢？
這小子，不僅僅長於心術，執政的本事，也是一流的……換句話說，與張良類似，宰相之才也！
這種人，怎麼會犯如此明顯的錯誤，爲了一時意氣而激怒突厥人呢？
蓋元禮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發現自己太過於急躁了，沒有搞清楚事實的真相就來質問於樑……哪怕真的是己方錯誤，此時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畢竟和談還在繼續，有一絲彌補的機會都得盡百分百的努力，更何況現在誰對誰錯都還沒有搞清楚呢。
“……老夫年老體弱，跟突厥人折騰不起，明日的和談議程，就全部拜託你了。”
蓋元禮深深看了於樑幾眼後，突然交代了一句後，隨即轉身而去。
“呵呵，這老狐狸，聰明……”，於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對方以退爲進的策略，也出奇的好使，起碼不用向自己道歉，也能化眼前的尷尬於無形，再說，明日蓋元禮來或不來，其實都一樣……阿史那婁龍也沒興趣跟他這副手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