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公主的人選未定，這絕對不是什麼小事，若皇帝有收拾萬源家族的心思，肯定會將馥公主送出去……可是他明明有這個心思，卻並沒有這麼做，於樑實在有些難以理解。
兩國首腦敲定了議題，剩下的自然便是文書的事，蓋元禮等大員親自動手，將各項條款整理出來形成正式文書，阿史那婁龍在上面蓋了突厥人的信物。
至此，這場和談終於算是落下了帷幕……結果對於大唐和突厥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
這場早朝的內容無疑相當豐富，直到中午時分纔算結束，爲了慶祝和談的成功，皇帝已經命人在御花園設宴，款待突厥使節和一干羣臣……這種禮節性的宴會再正常不過，要是不舉行反而突兀。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於樑一介白身，也被邀請了進來……好吧，包括趙樑棟在內的所有人也沒有半點異議，畢竟於樑可是和談的主事官不是？
只是於樑本身卻警覺起來，皇帝設宴是正常的，邀請他也是正常的，但正是因爲太過於正常，反而不正常……爲了萬源與和談的事，他和皇帝私下裡交流了很多次，眼前這個結果，絕對不是雙方設想好的那一種。
他到底要幹什麼？！
於樑有些惱火，他知道自己和皇帝之間的君臣關係開始變得有些微妙了……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退朝後，於樑和各位大臣一起，在太監的帶領下，去御花園暫且休息……他當然不想跟這些人攪合在一起，不過貿然走開又於理不合，於樑還不想顯得太高冷。
所以他只能隨大流的耐着性子離開，阿史那婁龍倒是想和他一起走，不過那樣明擺着兩人關係非比尋常，所以只能各自分行一邊。
好在裴度主動靠了過來，劈頭就是一句，“這似乎跟咱們計劃好的不一樣。”
他指的，自然是皇帝對於萬源的處置，這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沒眼力問題讓於樑氣不打一處來，罕見的白了他一眼，撇嘴道，“你問我？我問誰？”
裴度頓時尷尬，不過也不介意，畢竟跟於樑相處這麼久，知道他爲人，不會無緣無故拿自己撒氣，當下沉吟片刻後，又道，“是陛下臨時改變主意了？”
這句話有些摸着門道了，於樑收斂起脾氣，眉頭漸漸皺起，低聲道，“我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今日我已經營造了最好的局面，不止可以拿下萬源，也能順帶將整個萬家的勢力剷除了，他居然不順着走，真有些奇怪。
”
裴度嚇得差點要捂住他的嘴巴，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要是被旁人聽見，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隔牆有耳總是存在的，況且眼下前後左右都是人流不是？
於樑冷哼一聲，有些不以爲然，卻也繼續壓低了音量，搖頭道，“看來我得調整一下計劃了。”
“……現在？來得及麼？”，裴度微微一驚，低聲勸道，“還是再觀察一下吧，或許陛下另有打算。”
於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裴度居然給自己提建議，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
當然，他知道裴度老成持重，別看平日裡不慍不火的模樣，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當下正準備詳細詢問時，突然從半道走出一個太監，衝着自己道，“於大人，還請跟雜家走一趟。”
於樑有些意外，隨即似有所悟的點點頭……他對這太監有些面熟，應該是皇帝身邊的侍奉太監之一，看來，是那位主兒要私下裡見自己了。
“你先去御花園，我隨後就到。”，於樑衝着裴度打了個招呼，正要離開，這位大理寺卿卻不着痕跡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聲道，“據我所知，他是個很念舊情的人。”
於樑猛然一驚，裴度突然冒出這話看上去有些無厘頭，但這個“他”指代的……結合兩人剛纔的談話，於樑哪能不知道是誰！
裴度絕對不會無的放矢，於樑自然很想一問究竟，不過旁邊站着一個太監，不宜交談什麼私事，當下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理解了，這纔跟着這太監從旁離開。
穿過一條庭院小道，這太監駕輕就熟的帶着他到了一處安靜的殿院，於樑瞧見這裡樹木鬱郁森森，佈局極爲格雅，且地面打掃得一塵不染，便知道肯定是皇帝修身養性的地方之一。
他進了庭院內，這太監便止步，示意他自己進去，於樑走了幾步，瞧見前面的門斜開一條縫，並沒有關上，當下心有所悟，輕輕敲門後，便順勢走了進去。
入眼是一片素雅的擺設，與皇宮大院的富麗堂皇大相徑庭，於樑有些錯愕，若不是皇帝坐在不遠處，他還真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
“陛下，臣到了。”，於樑低聲打了個招呼，不是他客氣，而是他藉着微薄的亮光，赫然發現皇帝的氣色並不大好，竟然像是蒼老了幾歲一般！
就算他病得再厲害，臉色也絕對不會差到這種程度……於樑幾乎可以想象，這位人君的心情是有多糟糕。 ，
眼下絕對不是談話的好時機，通常人心情差的話，腦袋的思維也不會太敏銳，而且很容易鑽牛角尖……對於旁人，於樑還可以據理力爭，不過眼下這位大爺，人家發話，他還真只能聽着而已。
“坐吧。”，皇帝隨意揮揮手，讓他不用客氣，於樑走到隔兩米遠的一張椅子正經坐下，不顯得生分，但也絕對不親近。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於樑是躊躇着該怎麼開口，而皇帝……明顯在想着心事。
不過他並沒有讓於樑尷尬的等着，很快的長嘆一口氣，低聲道，“十幾年前，馥兒就在這屋子裡出生的。”
於樑頓時啞然，他已經完全明白了裴度給自己的暗示是什麼……皇帝是個念舊情的人！
這情，自然包括了骨肉親情。
所以於樑只能苦笑，他當然不好說馥公主是你的心頭肉，那一開始準備送出去和親的蔚公主就不是你親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