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樑滿意的笑笑，這種實在的保證比任何漂亮話都讓人安心，他拍了拍胡東山的肩膀，頷首道，“你們二人跟我也算是老朋友了，就算保不住別人，你們的利益，我也會盡量幫持的。”
得到了於樑的許諾，胡東山和候青萊再次大喜，連聲謝謝後，又商議了一些明日開市的細節，這才抽身而退。
於樑看看夜色已深，正準備休息時，尉遲子弟突然進來稟告說阿史那雲頓要見他。
“……算了，讓他進來吧。”，被打擾了睡眠，於樑有些不爽，不過這次會面是他推脫不掉的，今日貿易局面明眼人一看便是大唐這邊佔據了主動，作爲突厥一方的代表，他阿史那雲頓沒有後續動作纔怪。
片刻後，阿史那雲頓隻身入內，穿着最尋常的遊牧服裝，破舊而略微有些髒，跟普通的突厥人沒有兩樣……這個小細節讓於樑微微皺了皺眉頭，瞬間猜出了對方大致的來意。
“坐吧，看來你很有些話要說，要不要喝些茶提提神？”，於樑帶着倦容笑笑，隨意揮手示意他自己找位置。
“好，要你們最濃的茶。”，阿史那雲頓倒也不推辭，反而重重點頭道，“我準備跟你談一些要事，或許會花些時間。”
“我知道，否則我沒有大晚上喝茶的習慣，不想睡覺了麼？”，於樑示意他不用這麼多規矩，斜靠在毯子上，微眯着眼睛道，“說吧，我聽着。”
他這副憊懶模樣讓人看得牙癢癢的，只是阿史那雲頓或許已經熟悉了這種交談方式，並沒有覺得失禮，頷首道，“當然還是今日商貿的事……你們大唐人，賺的太多了。”
“……自由行市嘛，全憑個人的真本事。”，於樑沒有意外，不鹹不淡的說道，“我們大唐商賈們千里迢迢帶着貨物到這裡來，一路上吃了多少苦頭，不賺點辛苦錢回去，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在貿易中，你們本來就處於優勢方，若再不讓些利的話，這條商道維持不了多久！”，阿史那雲頓臉色一沉，緩緩道，“你們挑選走了突厥最好的毛皮和牛羊也就罷了，頂多我們本族人穿得差一些。”
他刻意指了指自己的衣物道，“我們並不是在乎外表華麗的人，能吃飽穿暖就行……但是，不是每一次交易，我們都能拿出滿足你們需要品質的毛皮和牛羊！”
這道理並不難理解，養殖這種行業，本來就是靠天吃飯，萬一來一場冰雹或者極寒天氣，家畜凍死很多的話，突厥人自己的物資都不能滿足，哪有閒工夫將東西拿出來貿易不是？
於樑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他認可這種推論，但並不代表會讓步，只是輕哼一聲道，“你要讓商賈們帶着殘次品回去，他們就會願意麼？人家又不是來突厥這邊收破爛的。”
頓了頓，於樑沒管阿史那雲頓臉色的尷尬，依舊慢條斯理道，“再說了，我們這邊可沒有要求你們拿出最好的東西來，只是你們帶來的東西同質化太嚴重了，幾乎千篇一律，爲了達成交易，只有在質量上做文章。”
“如果你們能開發出我們大唐需要的東西，我想我們這邊也會用更優質的東西來交換。”
於樑這話說得冠冕堂皇，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但是實際可行性幾乎爲零……若突厥人真有這種能耐，以前又何必用“搶”的。
“……論起辯論，我說不過你，你是個聰明人，也應該看出了我說的情況是一定會發生的，對於維持商道，並沒有半點好處。”，這阿史那雲頓飛快的改變了勸說的策略，看得出他從大唐這邊打探到了不少情報，知道於樑的底線和側重點在哪裡，沉聲道，“一旦商道廢棄，我們突厥人頂多吃些虧，卻還能生存下去，畢竟這些年也這麼過來了，但是對於你而言，是最不願意看到的吧，你手中那片彈丸之地，會很快的陷入停滯狀態。”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本質……於樑忍不住苦笑一聲，發現這阿史那婁龍將他這叔叔叫來跟自己談判，真是一個英明的決定，天底下能這麼快抓住他命門的人，並不多。
“是，你說的是事實，但這並不代表我會讓我的人讓利。”，於樑摸着鼻子，也不再繞圈子，直截了當道，“因爲通過‘讓’這種方式，只會打消商賈們的積極性，商人逐利，除了跟你們突厥人貿易之外，大唐還有很多條富得流油，一本萬利的商道，你們這邊討要不到好處，人家幹嘛要深入到草原內部來吃苦頭，真當這附近很安全麼？”
他先嗆聲回去，再緊接着道，“所以要做到雙贏的話，你們得主動想辦法讓你們的東西供不應求。”
“哼，說起來簡單，你倒是給個提議啊！”，阿史那雲頓也有些火氣上頭了，覺得於樑站着說話不腰疼。
這本來只是一句口舌之爭的氣話，於樑卻撇撇嘴，當真點了點頭道，“可以，不過僅此一次。”
阿史那雲頓愣了足足幾秒鐘，對這種峰迴路轉的戲劇性回答異常錯愕，半響後才木訥的點點頭道，“好，好，你說。”
成功將對方“戲耍”了一番，於樑這才輕咳一聲，低聲道，“我們大唐的人口比你們多得多，對各種物資的需求也多，大部分都能做到自給自足，所以商賈們只會挑選最精品的貨物回去，纔有銷售出去的可能，這是市場決定的，不是你我能夠干預的地方。”
緩了一下，於樑又笑着道，“但是，正如我所說，這種自給自足的狀態僅限於平時，一旦出現什麼突發情況……諸如戰爭，瘟疫，水災等等，平衡的鏈條便會被打破，這種時候，就是你們的商機。”
“發國難財”什麼的於樑並不排斥，因爲他的思路並沒有半點惡意……從本質的角度來說，商賈的出現就是爲了抵禦這種社會風險，通過物資流通將各種突發情況的危害減少到最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