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寧王,你有什麼看法?”,齊王又平靜的問道,這問題似乎更難以回答。
於樑有些皺眉頭,思付片刻後才頷首道,“站在我的立場上,評價這位王爺,怕是怎麼看都有失偏頗吧。”
“你認爲寧王侄兒無能?”,齊王卻沒有繞過這個問題,硬要刨根究底。
“這麼說有失公允。”,於樑立刻搖搖頭,淡淡道,“嚴格來說,他也是有幾分本事的,只是還達不到繼承皇位的標準而已。”
經過幾次試探,於樑基本確定齊王這問題和當初皇帝要自己回答的問題本質上沒有區別……他們二人對於寧王這個人,也是有着種種看法的。
之所以要問問自己的想法,僅僅是驗證他們自己心中的觀點,是否相應和而已。
“具體的標準很複雜,臣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不過可以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於樑深吸一口氣,開始這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大唐和突厥,如今大唐略強,但突厥也有足夠的威懾力,咱們陛下和突厥人的可汗,鬥了這麼多年,誰也奈何不了誰。”
“所以要判斷寧王是不是能夠達到繼承皇位的標準,不是他本身如何,而是要看能不能站在大唐的立場上,外能抵禦強敵,內能安撫黎民。”
於樑深吸一口氣,微笑着道,“哪怕他是個天才,做不到這兩點,都是不合格的君王,反過來說,哪怕他一無是處,笨的跟劉阿斗似的,但在任期間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就是個好君王。”
這觀點有些新穎,齊王聽得微微點頭道,“你這是以結果論成敗,嗯,接着說下去。”
“……有意思的是,突厥人那邊,老可汗也即將退位,新上任的可汗,是一個叫做阿史那婁龍的年輕人。”
於樑摸着下巴淡然道,“他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突厥人,我相信突厥在他的帶領下,會迎來又一個高峰期,若大唐不能跟着進步,此消彼長之下,以後幾十年,一定會被壓得擡不起頭來。”
“所以臣說寧王不行,就是因爲他絕對不是阿史那婁龍的對手。”
於樑面色肯定,罕見的一本正經說道,畢竟,這是他生平說的爲數不多的誠實話。
齊王面露訝色,沉思了良久後,終於輕輕點頭道,“你說說那阿史那婁龍吧,我對這個人有興趣。”
當下於樑也不含糊,簡短的將自己和阿史那婁龍親自參與的幾件事娓娓道來,所謂細節之處見真章,一個精明的人,完全能從這隻言片語中判斷出孰優孰劣,皇帝有這種眼光,眼前這齊王,爺應該有。
果然,隨着他話音落下,齊王的臉色也越發陰篤,半響後淡淡道,“突厥人能生出這種可汗,看來沒有白祭拜長生天那麼多年。”
這無疑是很高的評價,於樑正想接話時,齊王又開口道,“那麼,我那小侄兒,膠東王李隆基,又是不是這阿史那婁龍的對手呢?”
這次換於樑沉默了,猶豫了半響後,才苦笑着答道,“膠東王才**歲,如果我硬要說他強過阿史那婁龍,那你和陛下也不會相信吧……我只能說,給我幾年時間,我能將他培養成比寧王強的人。”
齊王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追問,着實讓於樑鬆了一口氣……他正發愁若對方還窮追不捨的話,乾脆學寧王藉口腿上有傷逃掉算了。
“……關於我這個人,你瞭解多少?”
只是他躲過了上一個問題,卻又掉入到下一個問題中……這齊王似乎很喜歡問些難以回答的難題。
“臣不知道,只是據說王爺你跟陛下,有着一些除了弟兄關係以外的事,關於……皇位。”
於樑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不想參與到這些陳年往事中,只是他顯然低估了齊王的度量。
“你聽說的沒錯……我跟陛下,的確有過一段爭執。”,齊王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下來,讓於樑不由得頭皮一麻。
對方絕對不是個多話之人,那麼他刻意提起這段往事,怕是自己又攤上事了。
“不過,我們兩人並非爲了爭奪皇位……確切點說,不是爲了一己私利爭奪這個位置。”,齊王瞧見他的神色,哪裡不知道於樑在想什麼,目光一凜,淡淡解釋道,“誠然,能坐上這個位置,對於當時的我們而言,都是非常誘惑的。”
齊王能坦誠相告,這可是非常了不起,要知道,縱觀整個歷史長河中,爲了這至高無上的權利,兄弟相殘,父子廝殺的案例,簡直數不勝數……這絕對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分分鐘被史官載入黑歷史的節奏。
“當初,我和現在的寧王差不多,不,應該說,比他更加飛揚跋扈。”,齊王傲然說道,骨子裡透露出那俾睨天下的氣質,讓人根本不懷疑他說的任何一句話。 △≧△≧
“而陛下則收斂許多,甚至說,在我看來,比較懦弱。”,齊王微微嘆了一口氣,哪怕過了這麼多年,他依舊有些不甘心似的,“我們性格不同,說秉持的政見自然也不相同。”
說到這裡時,於樑似有所悟,硬着頭皮插話道,“那麼王爺你爲什麼最後會歸隱佛家……是主動放棄了與陛下爭奪皇位麼?”
“……你認爲,是我主動放棄的?”齊王訝然的看着他,自嘲似的笑笑,“我像是那麼好心,將這位置拱手讓人的人麼?”
於樑看了看他的模樣,又搖頭道,“雖然這些年來傳的風聲,都是齊王你與陛下政鬥失敗後無奈的退出朝局,歸隱佛家做逍遙王爺,不過,我一直認爲這是不可能的事。”
“哦?何以見得?”,齊王淡淡看着他問道,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因爲陛下那個人,看上去平和,但以他的個性,是不會留下任何潛在的風險的……遠的如齊王你,近的,自然是寧王。”
於樑正色道,“陛下絕對不是一個懦弱的人,相反,他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