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祖產不姓方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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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祖產不姓方

第038章 祖產不姓方

回到周溪坊的家中,還不等崔耕屁股坐熱,二孃便跟火上房似的竄進屋中來。

“二郎,可反了天喲!臭不要臉的方銘,這兩天暗中賤價變賣着咱們家的產業,這綠毛龜想幹嘛?”

綠毛龜是崔耕給方銘取得外號,久而久之,現如今整個崔家的人都跟着這麼叫了。

崔耕正要說話,擡頭卻發現今天的二孃打扮得倒是新鮮啊,小腰繫着圍裙,手裡拿着根擀麪棍,臉上,衣裳上都還落着幾撮麪粉……

嘖嘖,一向暴發戶風格的騷包二孃,居然也有幾分居家女人的味道兒。

崔耕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二孃的新風格,怔怔問道:“二孃你這是進廚房了?可真稀罕啊,這麼些年還沒吃過一口二孃做的飯哩!”

二孃下意識地低頭瞅了瞅自己的這幅模樣,聽出了崔耕的話外弦音,橫了他一眼,道:“二郎你這是埋怨二孃沒有好好照顧過你唄?想當初咱們家富貴時,廚房向來都有人打理,何須二孃自己親自下廚?我告你,自打嫁給了你爹,二孃這十指就再也沒沾過陽春水了。今兒是老孃也是頭一遭下廚,瞧見沒有!”

二孃揮了揮手裡的擀麪杖,道:“今天老孃要親自下廚,給你做長安城最美味的蟹黃畢羅,讓你小子嚐個鮮兒!”

畢羅,也叫,是唐代盛行於南北的一道著名麪食類小吃。蟹黃畢羅,則是畢羅的一種,是將蟹黃塞在蟹殼內,塗上麪粉放入木屜中蒸熟,富貴人家稱之爲芙蓉蟹,蟹匣子。

在唐代,畢羅算不上什麼珍饈美饌,是地地道道的小吃,但蟹黃畢羅卻是製作繁瑣,而且用料頗爲講究,所以尋常百姓人家倒也少吃。

聽着二孃居然要給自己親手做蟹黃畢羅,崔耕頗有幾分意外:“您這是……不會又在外頭捅了什麼簍子吧?”

二孃又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啐道:“你就這般看低你二孃吧!若不是因爲咱家木蘭春酒被選了御酒,朝廷又是御賜牌匾又是聖旨的,老孃這嬌滴滴的身段豈會下那廚房?美得你!”

崔耕哦了一聲,心裡尋思,原來如此,若是讓你知道清源縣尉一事,你豈不是要去上天給我摘來二兩龍肉來吃了?

“呀,老孃讓你繞糊塗了!”

突然,二孃猛地反應過來貌似跑題了,趕忙又重新回到話題上,催促道:“二郎,方銘這廝在賤賣糟蹋咱家的家產哩,趕緊想轍兒啊!”

崔耕瞭然,輕輕點頭,道:“這事兒我知道了,路上茂伯已經跟我說了。估摸着是因爲梅姬上次因爲造假酒一案被莆田縣衙的人拿走,這廝見着酒坊也沒啥買賣,索性賤賣了酒坊和咱們家的祖宅祖田,卷着現銀想跑路吧!”

說完崔耕略微搖了搖頭,帶着幾分嘲諷的口氣嘆道:“梅姬也算是所託非人了,這邊剛被逮進去,那邊方銘就想着法兒開始變賣產業跑路了。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呸!他們哪算什麼夫妻,”二孃一臉鄙夷的神色,啐道,“他倆就是一對狗男女。方面這廝拋售的價格低於市價的五成,現在城中那些個商賈們已經快要將咱們家祖宅的門檻兒給踏破了!二郎,方銘這綠毛龜賣得可是咱們家的產業啊,難道就眼睜睜地看他這麼糟踐祖宗留下來家當?”

說到這兒,他看了眼茂伯,道:“不信你問崔茂,現在祖宅那兒人來人往的,都是來跟方銘報價的。要不,咱也將手頭銀子湊吧湊吧,趁着現在方銘着急套取現銀,將咱家的產業都購置回來吧!”

茂伯唔了一聲,重重地點了下頭,然後一臉希翼地看着崔耕說道:“二夫人說得在理,老奴打聽過了,就連城東吳家都派了管家去見了方銘。如此賤價變賣這麼多產業,誰買了誰就是撿了天大的便宜,誰能不心動啊?”

崔耕一愣,問道:“哪個吳家?”

茂伯道:“就是開着天順錢莊的吳家,他們家可是不差錢兒啊!公子啊,這酒坊、祖宅、還有祖田,可都是崔家幾代人辛苦攢下來的,可不能眼睜睜地落入外人手中,不是?索性就依着二夫人的主意,咱也湊吧湊吧銀子,將家產從方銘手中購置回來吧!”

天順錢莊的吳家?

崔耕唸叨了一下,隨後問道:“茂伯,咱家賬上還能提出有多少現錢來?方銘賤價拋售產業,又是作價幾何?”

茂伯匆匆返回賬房取來賬簿,細翻了起來,然後掐着手指心算一番,道:“咱家酒坊重開,產量雖不多但也給田文昆田掌櫃出了幾筆貨。若是提前跟田掌櫃收回尾款,再將捉錢令史吳公義那筆公廨錢再拖上一陣子,應該能勉強湊個一千貫出來。不過也巧了,昨日老奴打聽到,方銘將咱們崔氏家產作價便是一千貫!”

“一千貫?”

崔耕自然清楚自家的祖產市值幾何,這哪裡是低於五成市價啊,放平時便是兩千貫都有人肯接下,這狗日的瘋了吧?居然賣的這麼便宜。這是有多缺錢,有多着急離開清源縣啊。

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道:“茂伯,先不說提前跟田掌櫃收回尾款會影響他那邊的銷售部署,就算拖捉錢令史那筆公廨錢繼續再拖幾個月,等六個月借期滿了再還。咱就說把這一千貫湊起來了,那賬上還有周轉的活錢嗎?這酒坊要購買酒麴、米糧,還要付師傅們和夥計們的月銀,這哪一樣是能拖的?這賬上沒了活錢,酒坊還開不開了?木蘭春酒還要不要釀了?”

說到這兒,他又將目光落在二孃那張滿是麪粉的臉上,笑道:“二孃,你覺得咱們真拿着一千貫去找方銘,這綠毛龜會輕而易舉地賣給咱?他明知道這份祖產對我們的意義有多重要,他還會作價一千貫賣給我們嗎?呵呵,背不住這孫子已經在家翹着二郎腿,等着咱們乖乖地上門跟他談了呢。若同樣是一千貫,這廝寧可賣給別人也會賣給咱的,除非咱們能滿足他的獅子大開口!”

一番話落入二孃和茂伯耳中,二人情不自禁地點起了頭,利害關係和關鍵之處都被崔耕逐一點了出來,紛紛感嘆,到底還是二郎心思縝密啊!

一時間,茂伯面有失望之色,無言地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二孃則是心有不甘,鬱悶道:“難道就眼睜睜地看着咱家產業落入旁人之手,咱們卻束手無策?”

“那倒不會!”

崔耕略微思索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笑道:“我突然明白爲什麼方銘會這麼着急賤價變賣這些產業了。”

二孃急問:“爲啥哩?”

崔耕道:“心裡有鬼,着急想溜唄!也許,還有個辦法能從他手中用最便宜的價錢,拿回咱家祖產!”

二孃還是有些不解,又問道:“啥心裡有鬼啊?還最便宜的價錢,二郎你莫不是在說夢話吧?”

崔耕擺了一下手,道:“一時半會兒說不完,這樣,茂伯你讓人幫我放出風聲,就說這份祖產姓崔不姓方,要接手也得是我崔二郎自己來接手,還輪不到外人來撿便宜!”

茂伯應了一聲是,倒是二孃越發聽不懂了,伸出手指輕彈了下崔耕的腦門,道:“這麼大的便宜誰都想撿,那些有錢人家憑甚不撿啊?還放出風聲,你當你是誰啊?”

“就因爲我是新任的清源縣尉!”

崔耕忽地站起,笑道:“想撿我崔家的便宜,他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個兒到底行不行!”

“啥?清…清源縣尉?你弄啥嘞?”

二孃嚇得將手中擀麪棍脫落在地,瞪大了眼珠子,驚呼道:“你啥時候成了清源縣尉?”

崔耕拱拱手,很浪地回了一句:“稟報二孃,很不巧,就在剛剛!”

二孃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茂伯在旁輕輕將今早縣衙裡發生的事情道了一遍,繪聲繪色之餘還添了一點自己的臆想,聽得二孃嘴巴一會兒張一會兒閉,驚叫連連。

最後,差不多消化完這個震撼的大消息之後,二孃猛地轉身,瘋了似地跑出了屋,在酒坊的院裡哇哇大叫起來:“聽好了,都聽好了,俺們家二郎當官了!新任清源縣尉,堂堂九品朝廷大員,就是我們家二郎!”

“初九,初九,死哪兒去了?”

二孃高喊一陣招來了酒坊中的師傅夥計後,又四處嚎叫:“快,快去找來銅鑼,在周溪坊裡好好敲上一陣,就說咱們家二郎當官了!”

屋中,崔耕和茂伯對望一眼,不過面色如常,因爲他倆還在路上打過賭,聽到這個消息後二孃會是一番什麼動靜。

顯然,崔耕贏了!

他很爽快地伸出手,攤手手掌衝茂伯說道:“老管家您輸了,來,願賭服輸,兩文錢!”

茂伯笑着連連點頭稱是。

高興!

輸了,茂伯也高興!

……

……

約莫傍晚的光景,曹家酒坊。

曹天焦溜達着來到了自家的酒坊裡,因爲最近沒什麼買賣所以師傅夥計們早就提前下工了,此時的酒坊裡空空蕩蕩靜悄悄。曹天焦置身其中,看着生意蕭條的酒坊,不由嘆息一聲,曹氏酒坊到底還是在他手中敗落了。

此時,他瞅了眼賬房的方向,因爲天色漸晚的緣故,已經早早點上了燈。

曹天焦走近些,透着紙糊的窗戶看着屋中一道消瘦的人影在晃動,時而傳出一陣清脆的算盤珠子聲。

不用猜,老曹也知道賬房裡的人是誰了。

“咳咳,嬋兒啊,該回家吃飯了!”

曹天焦站在窗外,輕喚了一聲,道:“這酒坊的買賣咱家不是快不做了嗎?早點跟爹回去歇着吧!”

裡頭傳出曹月嬋繼續敲打算盤珠子的聲音,隔了一小會兒,撥算盤的聲音停了,傳出話來:“爹,不做也要做好賬目纔是啊,我快算完了,這個月又是虧了十來貫的人工和米糧原料錢。這酒坊生意越來越不行了,早點結束早點安生。”

老曹一天這個月又虧錢了,立馬眉頭又扭成了個大疙瘩,嘆道:“是啊,早點結束早點安生,都怪狗日的崔二郎,若不是這小子的木蘭春酒,曹氏酒坊能斷在我手裡?”

“噗嗤~”

曹月嬋在裡頭不由一笑,說道:“爹你這也是沒什麼好埋怨的了,埋怨他幹嘛?能造出木蘭春那等好酒,也是人家的本事,不是?好啦,你先回去吃飯吧,我一會兒就回去,叫廚娘給我留點飯菜熱在鍋裡頭就行!”

老曹哦了一聲,發現這段時間貌似女兒對崔耕的態度有很大的改變啊,今天居然還當着自己的面誇他。

突然,他想起半個時辰前在街上溜達聽到的消息,緊忙對着窗戶,衝曹月嬋說道:“嬋兒,爹聽說木蘭春酒真的被封了御酒,連御賜牌匾和聖旨都下來了。這輩子,我還真沒見過聖旨長啥模樣哩,狗日的老崔,死得早,倒是生了個好兒子!”

不過曹月嬋倒是沒有半點意外,甚爲平靜地回道:“唔,我知道了!”

老曹又道:“不過聽說,就因爲這木蘭春酒被封御酒,咱們清源縣都升了上縣。這狗日的崔二郎,說是什麼門蔭入仕,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咱們清源縣的縣尉大人!你說這崔家祖上是造了什麼大德啊,讓崔二郎有此等大福報?”

“什麼?”

嘭!

噼裡啪啦……

曹月嬋意外地低呼一聲,失手將算盤跌落在地,霎時,將一顆顆圓滾滾的珠子散落了一地……

“他?清源縣尉?唉……看來合作銀號之事,本小姐跟他討價還價的餘地又少了一分。希望他這一次,不會又藉着勢頭趁火打劫!”

她的言語之中,明顯透着幾分失落和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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