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空跟戀愛中人的心情一樣,一會兒晴一會雨。
優紀、佐藤和小鳥三人,站在頂樓的大門前,端着手裡的飯盒,望着溼漉漉的地板發呆。
優紀和佐藤同時嘆了口氣,小鳥卻忙活起來。
“我們乾脆就在這裡吃算了。”
一邊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報紙,鋪在頂樓的室內地板上。
優紀聳聳肩,坐到小鳥旁邊。
“話說回來,昨天還真是不可開交啊!”
小鳥拉開易拉罐,嘖嘖有聲的感嘆。
優紀掃了她一眼。
“沒到那種地步吧?”
“唔?”小鳥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我說的不是你跟綾奈啦,是你爸爸!你後來沒聽他們說嗎?”
看見優紀一臉茫然,佐藤接着喝着飲料的小鳥補充。
“也難怪,你那樣頭也不回的走掉了,之後的事情當然不會知道。”
“所以說,到底是什麼事嘛!我爸爸怎麼了?”
優紀咬了一口炸豆腐。
“他跟人打架了!”小鳥想了想,“好像也是個有頭有臉家的少爺。當時可真厲害,大家都談笑風生的,忽然就聽到那邊的香檳塔稀里嘩啦倒了下來,然後就看到一個男人從香檳塔附近爬了起來。大家都被嚇壞了呢!”
“那我父親當時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當然是被一羣人拽住了……啊,你舅舅還上上去幫把手的,被你媽叫了回來。”
“呵呵,舅舅的性格倒是沒變……”優紀乾笑着想起那些回憶,“然後?被打的是誰?他們爲什麼打架?”
“不知道。”小鳥攤手。
“不知道?”
“我也想打聽啊!”小鳥無辜的嘟嘴,“可是詳細的情況大人不准我們問。”
“誒……?怎麼會?”
優紀將海帶葉塞進嘴裡。怪不得昨晚將人他們回來的時候,一臉的冷峻,桃子也一直咬着牙,家裡的氣氛降到了谷底。虧得她還以爲是爲了自己,愧疚許久……白難過了。
“比起這個,你的請假申請交了嗎?”佐藤用叉子戳了戳烏冬面,看向優紀。
“請假單?”
優紀眨眨眼睛,繼續茫然。
佐藤翻了個白眼。
“全國大賽是這個週六開始吧?你不請假,週五就和我們一起過去嗎?”
“怎、怎麼請啊?”優紀有些錯愕,“這種理由老師會同意嗎?爲了網球比賽,請假去大阪,我們又不是網球社員……”
“別的班級能不能請我不知道,”佐藤得意的笑笑,“不過咱們A班一定會準的。”
“爲什麼?”
“嘖嘖嘖!”小鳥做作的搖了搖食指,“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每個年級的特A班都有個不成文的特權,就是每個學期,都有5天空白假——當然文書上是說溫書假,這些溫書假,是算課時的。”
“什麼意思?”優紀的腦子轉了一下,“是說即使那幾天我們沒有來,學校也是把可是計算在上課課時之內的嗎?”
“賓果!”
佐藤鼓勵的摸摸頭。
“這麼厲害?”優紀將頭上的爪子一手拍掉,“怎麼之前沒聽說?”
“你來的時候是小學六年級,那時候大家都不屑於請假了,直接翹課啦!所以大概就沒人提這件事了吧!”小鳥博士點點頭,作出解答。
“可是這樣好嗎?搞這種特權……”
“沒什麼啊!”佐藤倒是大大方方,“用功讀書的人,本來就應該得到一些獎勵……”
“我倒是沒看到過你用功……噯喲!”
小鳥可憐的揉着自己被掐的部位,小媳婦似的看着行兇的佐藤。
“趕快吃吧,吃完了趕快下去。”
若無其事的收回手,佐藤十分端莊嫺雅。
“優紀的請假申請要趕快交,不然的話會來不及審批的。雖然咱們班肯定是全班動員的跑去助威就是了……”
“喂,還有十分鐘休息鈴了哦!你還要睡嗎?”
四方谷蝴蝶摘下眼鏡,轉過去瞪向賴在這裡午休的人。
不同於對待學生的溫柔,四方谷擡起腿朝着病牀上人的大腿就是一腳。牀上的人立刻猛烈的一震,無奈的睜開眼,怨念的坐了起來。
“你就不能溫柔點嗎?”一邊從旁邊的醫療櫃上拿起銀框眼鏡戴上,一邊揉揉太陽穴,“我們應該是戀人吧?”
“我要是溫柔了你能起來嗎?”將注意力轉回文件,四方谷伸出手摸了摸平井睡意朦朧的頭,“盥洗室在那,乖孩子,去洗把臉!”
一面眼神還沒離開文件。
下一秒,四方谷的肩被抱住了。
“不來個早安吻嗎?”
四方谷沒有理他。
“這個可是學校!呆會要是讓人看見……唔唔唔唔……!”
叩叩。
優紀敲了敲門,打開了保健室的門。
“四方谷老師……”
優紀的動作停住了。
四方谷和平井的動作也定住了。
“對不起打擾了……”
優紀退出一步,嘩啦啦的拉上門。
……真是激烈啊……
優紀回想起看到的四方谷老師那紅腫的嘴脣,迷濛的雙眼,以及被人撞見後那一閃而過的驚慌……
誘誘誘誘誘誘……
打住!!意識到自己的思想正在朝着錯誤的道路前進,優紀立刻深呼吸平靜自己胸中那澎湃起伏的熱血,端正了自己的行爲態度,提升了自己的政治覺悟(?)。四方谷老師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所以,自己絕對不要胡思亂想。
絕對不要,嗯。
(……可惜四方谷老師是女的啊……)
才稍稍冒出的遺憾被優紀自己扼殺在潛意識裡。
他們是很幸福的一對,沒錯。
優紀再次深吸氣,擡起手想重新敲門,可是手維持在半空中,就是落不到門上。
……囧,她做不到。做不到在那麼刺激的畫面過後這麼短的時間內再次踏入這個地方……
正糾結着,白色的滑門卻自己打開了。平井真也推了推眼鏡,一副菁英派頭。
優紀忽然很想笑,但是明智的忍住了……簡直就像撞破了上司JQ的小職員,明明發現了大八卦但是爲了維持生計只能默默的讓它爛在肚子裡,除非有一天另一個同事提到自己也看到過才能一吐爲快嘛!!
“忍足同學有事嗎?”
儘量不讓自己露出痕跡,優紀發揮了自己及其容易淡定的態度優點,揚起微笑點點頭。
“是,佐藤同學告訴我,如果再不交請假申請,就要過時效了。因爲審查時間不是要三天嗎?”
優紀將申請書雙手遞到平井面前。
“是沒錯。”平井接過單子,“可是,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因爲……”優紀忽然想起辦公室老師們曖昧的笑容,“我去辦公室找您,田中老師說,你可能在醫務室。”
平井的臉上一陣尷尬。
“我還以爲您是有什麼不舒服,在這裡休息呢……”
優紀繼續淡定。
平井掩飾的咳了兩聲,正要說什麼,迎面走過來的佐藤止住了他的話頭。
“午安,平井老師。”
佐藤有理的行禮,平井點點頭,收起申請單轉身離開。
“吶,優紀。”和優紀走在寂靜的走廊上,佐藤忽然出聲,打斷了優紀的思路。
“嗯?”
“我在想……”佐藤忽然停住了步伐,走到前面的優紀當然只有轉過頭來望向她,“我們是朋友吧?”
“當然,”優紀溫和的笑了,“爲什麼這麼問?”
“那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
“私人的?”
優紀的思路飛快地轉動起來,關於私人的問題,自己有很多東西都可以問,但是要怎麼回答,就是問題了。自己不是沒有猶豫過要不要告訴兩個好友事實,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要怎麼跟他們解釋自己和忍足一家的關係呢?又要怎麼說明爲什麼要隱瞞自己不是忍足家親生女兒的事實呢?
——不對,一般來說,隱瞞纔是正常現象吧?
“那天……”佐藤低而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再次打斷了優紀的胡思亂想,似乎是在爲怎麼開口而猶豫不決。
優紀等着她的下文。
“……你跟跡部大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喂喂,有人像您這要打出第一球就直接跳過一二三直奔本壘的嗎?
“咦?”完全沒有想到的詢問內容讓優紀傻了。
“裝傻也沒有用,”佐藤看向優紀呆滯的臉,“上次在向日家的酒會上,我都看見了,你跟跡部大人一起跳舞的時候,你們倆的神情與動作,那是騙不了人的。”
優紀張了張口,又閉上了。
“你做這些事,到底……是爲了撮合鳳君和綾奈,還是爲了,讓綾奈離開跡部?”
“都不算吧……”優紀無奈的笑笑,“應該說……”
“小嵐!優紀!”
小鳥從樓梯口狂奔而出,朝着優紀二人跑了過來。臉頰通紅,表情卻十分緊張。
“你們還在這裡閒逛!難怪我都找不到你們!發生大事了!全年級都轟動了!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反正就急着找你們就過來了!”
“小鳥你冷靜點,慢慢說。”
優紀拍了拍她的背,倒是被打斷了談話的佐藤再次一針見血。
“重點是什麼!說重點!”
“……重點……重點是……”小鳥一邊喘氣,一邊轉着眼珠想着怎麼表述,最後終於放棄似的一手一人,抓起就跑,“算了,跟我來,來了你們就知道了!”
跟着小鳥跑過走廊,樓梯,再走廊,最後來到衆人熟悉的校園公告欄前。
“這是什麼啊?”
優紀打量着圍着一大圈人的公告欄,問小鳥。
“讓一讓讓一讓讓一讓啊……”
小鳥叫着,有一部分人,尤其是初一年級的,看到優紀後眼神就變得不對起來,大家不知不覺的讓開了一條路,讓優紀走了進去。
佐藤站到了空氣最清新的地方。
〖街拍意外收穫!鳳長太郎與忍足優紀分手□□!!〗
優紀看着公告欄上彩色標記筆寫出的題目抽搐眉頭。
題目下方是三張照片,以及一封粉紅色的信。
照片的內容,從技術上來講……真的很差!
晃眼的地方一看就是拍照的時候手抖了造成的。此外色差也很嚴重,十字街口的那個歐式路燈招牌明明是深藍色,這上面都變黑了……
然後優紀纔看到照片的重點。
是鳳,還有綾奈。
作爲背景的,除了之前提到的路燈招牌,還有那家優紀佐藤和小鳥最喜歡去的電影院。
三張照片的內容都是相同的,技術也是一樣的差,優紀打量完之後,視線落到了照片右下角的日期上。
……果然是那天自己心血**故意爲之的放鴿子約會呢!
再度看回去,優紀發現其中一張照片裡,因爲相機的角度問題,長太郎和綾奈看上去就像握着手一樣,果然很配啊,這兩隻,至少從外形上來看……
“優紀優紀!重點是這個啦!”小鳥指了指旁邊的粉紅色信件。
優紀轉過去,仰起頭讀:
〖TO 優紀同學:
請不要問我是誰,我只能說,我只是無意間拍到的這一切。其實我之前就考慮過要不要告訴你。雖然綾奈和某位大人的事情,在學校幾乎都已經不被作爲秘密了。我想,她大概不會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但是,這件事在我心裡憋了好久,我都不敢告訴您。就當是爲了讓我自己尋求解脫吧,我現在把它交給你了。結果由您決定,再見。〗
結尾沒有署名。
優紀將信取了下來,拿在手裡再次細細的讀了一遍。周圍的人已經或猜測,或聽說,瞭解到眼前的人也算是事件的主角了,有的轉身離開,有的打算繼續蹲點看戲,有的則對於優紀表示出極大的好奇心。
“咦?”
小鳥從優紀的對面看到了信的背面看到了什麼東西,朝着站在樓梯口的佐藤揮揮手。
“小嵐,過來下!”
聽到喊聲的佐藤不情不願,緩慢的移動過來,。
“什麼事?”
“你看這個。”
一把從優紀手裡把信抓走,小鳥把它遞到了佐藤手裡,翻了個面。
“覺不覺得眼熟?”
“這是……”佐藤忽然看向小鳥。
“怎麼了?”
優紀看看小鳥,又看看佐藤。
“這就是之前有人放到你鞋櫃裡,後來又被小鳥弄丟了的那個,裡面有硬紙板的信。”
佐藤說着,敲了敲公告欄上,貼着照片的位置。
“總而言之,照片是在網球場丟失,然後出現在公告欄裡。”
放學後,等值日的人都離開了教室,優紀三人坐在教室裡一點一點的分析。
“會不會是寄照片的人做的?”
小鳥撐着臉頰,食指無意識的在臉上一點一點的打着拍子。
“不會。”優紀搖搖頭,“如果是她做的,她應該一開始就把照片貼在公告欄,沒必要經過我的手。”
“那也不排除她是因爲想要借你鬧事,結果沒有達到目的所以惱羞成怒。”
“我覺得不是。”優紀搖搖頭,“如果是我,不會把自己寫的信一起貼出來,這種多餘的事情,做了既累贅,又容易被認得自己字跡的人認出來。”
看了看桌上被自己從公告牌上拔下來的照片,優紀眯起眼睛。
照片和書信在公告板被公開,綾奈下午的日子的難受程度,有了質的飛躍。從曾經的跡部的FANS的小整小鬧,到了大部分人的同仇敵愾。當然也有涵養好,不願意把情緒表現出來的同學,更有做慣了搶人男友的事的人,對此表示出了興趣。但是敵視與蔑視卻是連連不絕的。尤其是沒有營養的惡整,包括最原始的室內拖鞋圖釘之刑,抽屜垃圾堆儀式,黑板上的辱罵語言,走路時的伸腿絆倒,跑步時從後面拉扯裙子,被人家偷藏課本……(乖寶寶不可以跟着學哦!)
彷彿是個惡作劇大展覽,見過的沒見過的,都發生了。優紀覺得有些好笑,自己這個當事人什麼事都沒說,居然就有這麼大一批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正義人士”,難道大家都真的都很閒?
“計劃……到底在哪裡出了問題呢?”
優紀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摸着右臉。
“計劃?”小鳥傻了一下,“哦,你說你跟長太郎啊?”
佐藤看向優紀。
“應該是什麼東西被我忽略了,”優紀的直覺在腦海中翻江倒海,“可是到底是什麼……”
“別慌,慢慢想。”佐藤呼了口氣,“只希望在全國大賽前別再出什麼事就好。”
果然想在暑假結束前結束本文的想法是完全不可取的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