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城內的路上,趙明風向方國渙講述了一些情況。原來蘇州盛產絲綢,尤以蘇州的織錦爲天下四大名錦之一,蘇州城內以織綢爲業的“機戶”很多,各有織機十幾臺幾十臺不等,開設手工工場,僱用機工,自成規模。以趙氏所擁織機最多,兩處工場共百餘臺,爲蘇州城之首,利潤頗豐。朝廷於是看中了蘇州這塊肥肉,直接下派宦官徵以重稅,致使規模小些的機戶經常關門歇業,時間久了,一些大戶也自承受不起,時有事發。方國渙聞之,搖頭不已。到了後來,也就是明1601年,稅監孫隆到了蘇州,此人比以往的稅監更狠十分,他不但設置關卡勒索客商財物,對那些交不起稅者,則殺人搶貨。最終激起了民憤,惱了一個叫葛賢的人,率領機工包圍稅署,打死稅吏,那孫隆事先得了消息,連夜跑了。朝廷見事情鬧大,沒有辦法,被迫撤回了全部稅監,以防再生民變,這是後話,暫以略表。
到了蘇州城內,宋施揚別了趙明風、方國渙二人,自往織場去了,趙明風隨後引了方國渙一路行來。待行至一座石橋上,忽聞橋下有人喚道:“上面的可是趙明風趙兄嗎?”
趙明風聞聲看時,不由一喜,見河道中一船,船上立了三位公子,於是高興的道:“原來是三位大公子,快快上來,有件好事要尋你們。”船上爲首一人搖扇笑道:“我三人正想尋趙兄遊玩,巧了,竟然碰上了。”說完,便命舟人驅船靠岸。
方國渙見這三人穿戴氣質俱不凡,顯是大家子弟,尤以爲首那人,英俊灑脫,神采超俗,便問道:“趙兄,這幾位公子是什麼人?”
趙明風笑道:“在下不才,與這三位仁兄被人稱做‘姑蘇四公子’。”“姑蘇四公子?”方國渙聞之一怔。
趙明風笑道:“這是世人給我們四位的一個雅稱而已,他們三人都是蘇州城內大富大貴之家的公子。適才說話的那人,爲我們四公子之首,素有江南第一才子之稱的寒文玉,此人詩詞文章美妙絕倫,有古人大家之氣。旁邊的那位叫宋齊修,是一位極風流瀟灑之人,另一位叫田心廣,是蘇州太守田望的兒子,倒是一位玩世不恭的衙內。平日裡,我四人常在一起交遊的。”
這時,寒文玉三人已離舟上了岸,走是前來。寒文玉拱手一禮道:“趙兄,哪裡去?”趙明風回了一禮,笑道:“上次在留園猜迷,文字上玩不過你這位大才子,空丟了幾百兩銀子,今日趙某是來想辦法討回的。”田心廣一旁喜道:“趙公子有何新鮮好玩的法子?也加上我與宋公子兩個,湊個興致。”趙明風笑道:“那是自然,這種事少了你二位怎成。”
寒文玉見趙明風身旁有一陌生人,便道:“趙兄,這位是何方的朋友?”趙明風忙引見道:“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方國渙公子。”方國渙便上前禮見了三人,寒文玉三人也自報了姓名,算是認識了。
寒文玉隨後道:“趙兄,有什麼好的去處?”趙明風道:“方公子因慕江南棋王之名,欲去田陽午先生府上拜會,切磋棋藝。我等四人,何不借些良機,捉一個大頭,來付今日的酒錢,若有興致,也可博它一彩,三位以爲如何?”此言一出,不由令寒文玉、宋齊修、田心廣三人各自一怔,驚訝地望了望方國渙,皆呈惑然之色。
那寒文玉、宋齊修二人倒能沉穩得住,惟田心廣直白了些,此時不由笑道:“趙公子,你以爲江南棋王是誰?什麼人都能跟他走得上棋的,莫非自家的銀子太多了,想讓這位方公子分些與我們?”此話一出,寒文玉、宋齊修二人各自努了努嘴,沒言語,趙明風見田心廣出言不遜,立呈慍色道:“田公子,何出此言?辱我朋友!”
田心廣也發現自家有些說過了頭,訕訕地道:“趙公子,你們趙家與田陽午有世交之情,以此引見這位方公子與他走上一局,並非什麼難事。不過那江南棋王田陽午一生中幾無對手可尋,是當今天下響噹噹的一位人物,萬一方公子不小心輸掉了,到那時……”趙明風冷笑一聲道:“那時我趙明風也自然賠得起銀子,田公子若是無膽色,退出罷了。”
寒文玉見趙明風有不悅之色,生恐他一時鬥氣,下了巨彩,被田心廣討了便宜去,便道:“趙兄勿急,田公子講得也不無道理,田陽午棋壓江南,無人能敵。想當年廣東有一位棋上高手,叫做劉夢奇的,自以爲走成了國手之術,託了貴府的關亮二管家,引見田陽午鬥棋。那劉夢奇卻也不爭氣,被田陽午讓先九星之位,棋終而不能佔百子之地,還不是羞愧去了。想我江南一地,至今還沒有人能走得過田陽午讓先兩子之棋。”說完,用目光瞟了方國渙一眼,以爲方國渙不過是一名好棋的棋家罷了,來託趙明風給予引見江南棋王,是想擡高自家的棋名而已。忽見方國渙一旁泰然處之,不爲自己的言辭所動,寒文玉心中不由微微驚訝。
趙明風這時道:“那是關亮管傢俬下接的事,家父知道後,對他訓斥了一番,嚴令莊中上下,日後不得再介紹俗手去見江南棋王。而趙某的這位朋友方公子,乃是一位剛顯世的國手,在下也是知深淺的人,知道該怎麼做的,現在不過想乘機與各位討一賭趣罷了。”
田心廣一旁道:“如此最好不過,我願與趙公子一賠十。”趙明風冷笑道:“好極!趙某奉陪。”方國渙見這幾位大家公子,棋局未定,賭局先前,暗歎一聲,搖頭不已,自家只想見田陽午,對他們此舉,也自無心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