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時一樣,在房間裡四處收拾着,路過慕先生和徐佳媛臥室的時候,我聽見裡面傳出了輕輕地爭吵聲。
“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徐佳媛有些嗔怨的聲音。
“瞎說什麼?”慕先生的聲音,多少有些不耐煩。
“那你爲什麼不和我……”
“我是人,精力是有限的。”
“可是……”
“可是什麼,當初是你的主意,現在你又說這個,要不你讓她走。”慕先生的聲音冷冷的,但是我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那聲音順着門縫傳入了我的耳朵裡,我的心禁不住得發冷。
果然是我,沒見過世面的農村女孩子,把慕先生和我之間的交易中,不知不覺夾雜進去了感情的成分。可笑的是,我竟然一遍一遍地在腦海裡回放着那些畫面,一遍一遍地細微地體味着那些溫柔,絲絲縷縷地感受着他的些微莫須有的變化……
我錯了。
原本我心裡就是最清楚不過的,我和慕先生之間隔着一條天河,而我在和他“交易”,是的,交易,只是在交易以後,我一廂情願地往裡面夾雜着感情的成分。
徐佳媛早就提醒過我的,約法三章裡有明確規定,我和慕先生之間只有交易,沒有感情,堅決不許有感情,連話都不許多說的。
我這是怎麼啦?
我站在那裡,晃了晃自己的頭,然後又接着收拾房間。
“老公,親愛的老公,別生氣,是我錯了啵啵啵……”裡面傳出了徐佳媛道歉的嗲嗲地含糖量極高的聲音,還有一連串甜蜜的親吻聲。
我低着頭,趕緊向陽臺走去。
看着外面空曠的天空,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然後繼續低下頭幹活。
不一會兒,慕先生從臥室裡出來了,隨後,徐佳媛也出來了。
和平時一樣,有人把早飯送過來,我們三個人坐下來開始吃早飯。
慕先生和徐佳媛坐對面,而我,坐在了徐佳媛的下首。
三個人默默地吃着飯,慕先生看也不看我一眼,到是徐佳媛對我似乎熱情了幾分,不斷地往我的盤裡添着菜,一邊說着,“你多吃點,必須得增加營養,這樣將來孩子纔有足夠的養分。”
我說着“不要了”,但是仍然拒絕不了徐佳媛往我盤裡添菜的動作。
徐佳媛給我夾過來的食物我不能不吃,雖然我的胃口,從聽見他們房間裡的對話開始就沒了,但我還是艱難地吃着。
“秀兒你收拾一下,母親出門了,你去她那裡澆澆花喂喂狗。”慕先生起身的時候,說了這麼一句。
原本我就是他僱來的保姆,聽不會因爲代孕的事而覺得自己身份提高,所以我二話不說,趕緊收拾了一下東西,跟着慕先生去了。
臨出門的時候,徐佳媛看了我一眼說,“婆婆的東西不喜歡別人隨便動,你收拾完了,一定要物歸原位。”
“嗯。”我點點頭,跟着慕先生出去了。
慕先生坐在高大寬敞的銀白色的賓利添越上,示意我上車,我不敢坐在副座上,悄悄地打開了後面的車門,坐在了後座上。
透過車窗我看見,別墅的窗櫺裡,映出了徐佳媛那張美麗而高傲的臉龐,依然是那樣地精緻,那樣的一絲不苟。
慕先生開着車子,我靜靜地坐在後面。
原本我以爲他母親那裡,應該是一條陌生的路,可是那輛車形式的路線卻讓我感覺越來越熟悉,那是通往我們村的路線。
難道說慕先生母親的居住地,和去我們村的是一個方向嗎?
我想問一下,但還是忍住了。
我是個什麼身份,只不過是慕家的保姆兼職代孕,我只有聽從慕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安排的份兒,有什麼權利問那些可問可不問的問題?
“江家園這兩年變化挺大的,自從開展了大棚種菜,村裡的農民富裕了好多。”慕先生一邊開着車,一邊跟我說着。
“嗯。”我點了點頭,也沒繼續說什麼,因爲江家園村這兩年的確變化很大,可是那種變化似乎和我們家沒什麼關係,叔叔嬸嬸依然是和過去一樣,種着那幾畝地的棉花,加之奶奶常年生病,堂弟堂妹還要上學,日子過得捉襟見肘,甚至還債臺高築。
我又想起了嬸嬸要把我嫁給田老六的事,幸虧我來到了慕先生家,否則我現在八成就是田老六的老婆了。
我在心裡暗自慶幸着,慕先生又張嘴說話了,“我今天陪你去看看你的奶奶,看看她的手術需要花多少錢。”
“咱們……不是去您母親那兒嗎?”慕先生說的太突然了,我禁不住暗自吃了一驚,想想他剛纔說去母親那裡,好像真的一樣,原來他故意地撒了一個謊。
“回來的時候去。”慕先生淡淡地說着,隨手打開了音樂。
是一首外國的曲子,聽起來優美而又傷感,我聽着那首音樂,看着慕先生的側影,想到上次慕先生送我回家的情形。
忽然間心裡緊張得不行,我想起了上次爲了不嫁給田老六,我欺騙了嬸嬸,說慕先生是我男朋友的事。
“對……不起慕先生。”我看着慕先生的背影,吞吞吐吐地說着。
“怎麼啦秀兒?”慕先生語氣和藹地問着我。
“我……我……”我感覺那件事無法說出口,喉嚨裡象被堵了什麼東西似的。
慕先生從反光鏡裡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說,“沒關係的,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我嚥了嚥唾沫,艱難地把上次嬸嬸把他認作我男朋友,而我爲了不嫁給田老六而稀裡糊塗承認他是我男朋友的事說了。
慕先生聽了,張開嘴無聲地笑了,他說,“沒關係的,一會兒我繼續扮演你的男朋友好了。”
我喉嚨裡堵塞的東西頓時不見了,“謝謝你慕先生。”
慕先生張開嘴笑了,說,“爲什麼不願意嫁給田老六,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告訴慕先生,田老六已經離了兩次婚了,就是家裡有幾畝地的大棚,條件還不錯,他答應了嬸嬸提出的要“六萬六”的彩禮,所以嬸嬸極力地促成這件事。
我說所以上次嬸嬸誤以爲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就稀裡糊塗地答應了。
慕先生呵呵地笑了,說,“一會兒我見到你嬸嬸,需要我做什麼?”
“不不不!”我連連擺着手,慕先生能這樣做,我已經很知足了。任何時候,我都明白自己的身份,慕先生沒有因爲這件事而怪罪我,還答應我繼續扮演下去,這對於我來說,已經出乎了我的意料,我還敢奢求什麼?
見到了我的叔叔嬸嬸,奇怪的是奶奶也在家中。
爲什麼奶奶沒去住院呢?我不是剛給了叔叔伍仟元錢嗎?
叔叔見到慕先生早已經侷促不安了,他們和我一樣,一眼就看出了慕先生是和我們截然不同的人,他和嬸嬸跑前跑後地張羅着,一會兒給倒水,一會給洗兩個甜瓜。
慕先生始終保持着禮貌的微笑,詢問了一下我奶奶的病情,嬸嬸說手術的費用大概需要二十萬,現在需要提前交十萬元定金,手術期間再交那十萬元。
慕先生點了點頭,轉身去車上取了一個黑色的提包。
他當着叔叔嬸嬸的面,把提包打開了,裡面是整整十沓厚厚的粉紅色的人民幣。
我一下子呆在了那裡。
我們這個窮家,把整幢房子算進去,一共也值不了十萬元錢,而現在慕先生一下子就給了我們那麼多。
和我一樣,叔叔嬸嬸也沒見過那麼多錢,也一下子張口結舌地呆在了那裡。
奶奶的臉上突然間老淚縱橫,她慢慢地伸過手來,摟住了我,“秀兒,奶奶一把老骨頭渣子了,這病就不治了,把錢還給慕先生吧。”
不待我說什麼,慕先生一臉平靜地開口說話了,“奶奶,您就放心的治病吧,錢的事不用您操心。”
一家人的激動自不必說,慕先生告訴叔叔嬸嬸,那十萬元錢,過兩天他會讓我給轉過來。
我看着叔叔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兒,把他悄悄地拽到一邊,問他爲什麼奶奶沒在醫院裡,叔叔吞吞吐吐地告訴我,他爲了給奶奶掙治病的錢,去跟人家賭博了,結果沒掙到錢,反而輸了五千,所以實在沒辦法了,纔去找的我。
我心裡明白,叔叔的老毛病又犯了,這些年他就喜歡賭博,因爲這事嬸嬸跟他生了很多氣,慕先生就在裡屋,我也不便說什麼,我小聲地告訴叔叔,以後他賭博輸了錢我堅決不管,叔叔嘿嘿笑着,衝着我點頭哈腰的。
這是叔叔養我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過的表情。
嬸嬸也沒有向上次一樣,把我領到沒人的房間,用菸灰檢測我那裡是否被人碰過。
慕先生放下了錢,說他還有事,我不敢耽擱,趕緊跟着慕先生上車了。
我在慕先生和衆人的目光中,內心顫抖着爬上了賓利車高大的副座上,慕先生髮動車子,我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跟着慕先生一路輝煌地出了村。
慕先生開着車,和平時的表情沒什麼兩樣。
我看着慕先生,顫着聲兒地說了一句,“謝謝……”
慕先生笑了,伸手抓過了我的手,拍了拍,我禁不住渾身一陣戰慄。
突然地,我看見不遠處,一輛金咖色的林肯在另一條路上飛馳而過。
徐佳媛的車。
幾乎與我同時,慕先生的目光也凝在了那輛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