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正題前，季老爺又接了兩個電話，差不多臨近中午才閒下來，對唐馨說，“月底再加上週一，有點忙，等急了吧！”
和季北城登記的這一年，季老爺很多的時候都是不動聲色，彷彿沒有什麼事能引他動怒。
人，疏遠也冷貴。
這會如此客氣，唐馨受寵若驚，“爺爺客氣了，您這會忙完了嗎？”
這時候極有眼力的杜管家，看着牆上的鐘表提醒道，“老爺，到點該用中午飯了。”餘光掃了唐馨一眼，好像在暗示什麼。
擱以前唐馨會識趣的說，午後再談，可今天她不想再出差錯，問得直白，“爺爺，離婚的事，我需要籤什麼協議還是現在去民政局？”
“這樣吧，把午餐送過來，我和唐馨在這裡吃！”季老爺看了杜管家一眼，“你去準備離婚證！”
音落，又讓秘書給唐馨送來一杯咖啡。
唐馨道謝。
午餐很快送來。
第一次和高高在上的季老爺單獨用餐，她忐忑，如坐針毯一樣，草草解決吃了兩口，等季老爺吃完的過程中，他少有的問了她家庭情況。
唐馨一一交待，再談到當下的時局政界，傻笑道，“爺爺懂好多，我都不知道咱們寧市居然換了新的一把。平時不怎麼關心這些，嘿嘿！”
“還年輕嘛，可以理解！”季老爺意味深長的說道。
午後三點半，杜管家終於回來，把唐馨期盼已久的離婚證拿過來——一眼看去，無論封面還是樣式都和結婚證一樣，區別只是把‘結’換成‘離’。
看似簡單，她卻努力了整整一個月，“爺……不，季老爺，謝謝您！”
不管怎樣，總算自由了。
唐馨捧着結婚證。腦海裡閃過，一年前和季北城決定登記時的喜悅和對未來的嚮往，驀地，?腔一下子酸了，很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離開前，她給季老爺深深鞠了一個躬，祝他生意興隆，長命百歲，然後轉身離開。
剛走到辦公室門口，身後又傳來季老爺的聲音，“不打開看看，再走？”
“……”唐馨有些詫異，打開離婚證一看，好一會才發現不對，“怎麼沒有鋼印？”她說着，看向杜管家問一個答案。
杜管家沉默。
唐馨迎上季老爺，有點衝動的說，“季老爺，您是集團的董事長，手底下管理好幾千人，又是季家的當家人，您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從釘子戶到私人助理，她一直在忍，包括佈置訂婚現場賀君蘭的侮辱。她也忍，還有季北城一次次的諷刺用強，她都忍了！
她不懂，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您一句話，不管再苦再難，我都沒有拒絕！您說怎樣，我做！您怎麼吩咐，我聽！我竭盡我的所有去努力！我自問進季家以來，從沒做過對不起您和對不起季家的事，你們爲什麼要這樣？本來有過錯出軌的就是季北城，我不止淨身出戶了。還一次次接受您的要求，我理解普天之下的父親都是袒護子孫的，可您是不是也該有一個度？”
一個月以來，所有飽受的委屈和忍辱，在這一刻迅速暴漲，唐馨幾乎是紅着眼質問道。
那大膽和相當不敬的行爲，讓杜管家爲之一震，“唐馨，是這樣的，原本離婚手續本該當事人去民政局辦理，我這是找了關係才辦出來的，可能鋼印漏了吧！”
唐馨梗着脖子笑，“杜管家，您不覺着您的解釋太蒼白了麼？”
杜管家還想再說什麼，季老爺電話再響。
具體電話那邊的人都說了什麼，唐馨不知道，也無法猜到。
季老爺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最後收線時，季老爺意味深長的說，“……她說，她是四季集團季家大少奶奶的媽？”
唐馨一怔，單肩包裡的手機跟着響起，正是宋雅琴打來的：
“女兒啊，我是媽媽，我現在在天堂鳥，手氣不太好……你趕緊跟他們說說，一會等我翻盤了再把輸的錢還給他們就是了，你是季家的少奶奶還能差他們這點錢嗎？”
剎那，唐馨眼框裡的淚水嘩嘩的流下來，“哈哈，你真的是我親媽嗎？”
宋雅琴這會被扣押了，電話是以揚聲器的方式撥打的，一聽唐馨這樣說，反剪着的胳膊被賭場的人狠狠壓下來，她慘叫一聲。
“死丫頭，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她說到一半，唐馨不想聽，直接掛電話。
片刻沉默，她猛地揚起頭。
看着季老爺，擦掉臉上的淚，吸了口氣，“說吧！”唐馨頓了頓，“還有多少要求，一併說出來！”
杜管家呵斥道，“唐馨，你怎麼跟老爺說話的，趕緊跟老爺道歉！”
唐馨豁出去了，“對言而無信的人。我怎麼道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天堂鳥應該也是季家名下的產業，我媽賭博欠錢該還，你們該怎麼要就怎麼要，如果她沒錢那就起訴，把她抓起來，直到她有錢還你們爲止，我都不會介意！其實她也不是隻有我一個女兒！”
“唐馨！”杜管家再次出聲。
“其實離婚證上的鋼印，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只要你們不怕我給季家丟臉，我沒什麼好在乎的，就像我媽剛纔打電話說的一樣。季家少奶奶的頭銜在外面還是有點作用的吧！”唐馨破罐子破摔了！
她不想再忍，也忍夠了，“爺爺，既然我現在還是季家的大少奶奶，那您還是趕緊讓杜管家去處理一下吧，不然明天見報了對公司不利！”
一口氣，唐馨說了很多。
辦公室很靜，只剩下外面秘書敲打鍵盤的聲音。
季老爺一臉的凌冽，那帶着警告戾氣的眼神，的確可怕，唐馨手腳都是麻的，就那麼莞爾一笑的拿着離婚證來到辦公桌前，放下。
“爺爺！”她脆生生的叫了這麼一聲，然後靜等。
以爲季老爺會先給她一個巴掌，然後再威脅她趕緊還錢，最後再趕出去，沒想到一張舞會邀請函竟然放在了離婚證上！
“到晚上12點整，私人助理的工作纔算正式結束吧！”季老爺拿出之前約的合同。
上頭清清楚楚的寫着截止日期。
唐馨看着違約賠償款，“好，我去！”
不就是一場舞會嗎？
唐馨剛拿起邀請函，一旁的杜管家就拿出民政局的鋼印，啪！鋼印蓋下去，像打在唐馨臉上一樣，離婚證徹底完整了。
原來沒按鋼印，爲的是讓她參加舞會！
這一刻，唐馨對人人所期待想要嫁進來的季家，再沒有半點奢望。
季老爺吩咐道，“杜管家，帶唐小姐去換衣服，傍晚六點準時出發！”頓了頓，“截止到12點，你母親會安全回家，賭資一筆勾銷！”
沒具體說明要她做什麼，只要堅持到12點。
唐馨收到好東西，一言不發的跟在杜管家身後，spa，做頭髮，挑選禮服，最後是化妝，她一句話也沒說，全場由造型師說了算。
杜管家的手機一直沒停，一會這個事一會那個問題的。
化妝師給唐馨填口紅的時候，杜管家手機再次響，“……客氣了，我很樂意幫朱小姐的，其實先生也沒什麼特別的嗜好，口味上喜歡辣椒，嗯。可能跟部隊生活有關，顏色的話，只喜歡黑白藍三色，對了，他還喜歡狗，對副駕駛不怎麼在意，嗯嗯。”
後面又聊了一些，唐馨不想聽的，卻把季南風的愛好記在心裡。
化妝師很快幫她打扮好。
鏡子裡的她，發生了天翻覆地的變化，禮服是淡粉色綢緞的，倒不暴露，長髮攏起來，露出白皙的脖子，全身上下沒有任何飾品。
那對粉色耳釘太貴重，早在見季老爺之前，唐馨就取下來。
燈光下，她這個人就是甜美，清純可人的代表，一眼望去盡是青春氣息。
杜管家看着她，“年輕就是好！”
唐馨沒回應，隱約猜到季老爺的用意，在杜管家送她去舞會現場的時候，決定什麼都不喝。原本她還想發信息給季南風的。
無奈杜管家一直都在。
抵達現場，她才知道原來是一場慈善晚會。
相對比較正式，名流人士比較多，屬於上層有錢人才參加的活動。
唐馨從來沒參加過，走進會場後，很侷促的待在角落，她幾乎把自己縮成影子，還是有很多的視線投過來，扎得她難受。
“小姐，這是那位先生給你點的果汁！”服務生送過來。
唐馨接下，疑惑的四下回望時，看到季老爺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正混在人羣裡跟她招手，那意思好像是說果汁是他點的。
跟前圍了好多人，寒暄的，巴結的。
下一刻，音樂一響，慈善舞會正式開始。
唐馨只感覺燈光很閃，一眼望去不管哪個角落都透着璀璨，她怎麼都沒想到，季老爺竟然走過來，向她邀請開場的第一支舞。
衆目睽睽下，唐馨沒得選擇。
其實從季老爺走向她的那刻起，周邊就有驚訝的。欣賞的，諷刺和不屑的目光投過來，赤果果看着他們，好像她什麼都沒穿一樣。
滑進舞池，有圍觀的人議論，“快看，跟季老爺跳舞的女人是誰？看起來好年輕，都可以叫季老爺爺爺了吧，可惜了！”
“你們說，會不會是季老爺在國外的小女友？”
“現在的女孩啊，爲了錢什麼都能幹出來！一個能掐出來水的女孩就這樣被……”議論的，後面的話就不說了，其他人心有領會的發笑。
笑聲傳進唐馨耳朵裡，她就是一個不知疼的木頭。
終於，一曲漫長的開場舞結束。
季老爺卻沒放開她，“去那邊，我給你介紹個朋友認識！”帶着她往大廳另一側去，路上要她微笑。
一路上，不斷有認識的人向季老爺打招呼。
唐馨笑不出來，季老爺竟掐她胳膊，“微笑，害羞！”
這是要把她送人？
看着牆上的時鐘，短針指向19點，唐馨深吸了口氣。
一擡頭。猝不及防的在人羣裡撞上一張陌生卻雙眼炙熱的男人——長臉，戴眼鏡，頭髮三七分，身穿暗藍色西裝，被幾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圍着。
身份不用猜，都知道不凡。
走近後，才知道他就是寧市新上任的一把。
“譚先生，好久不見！”季老爺口氣熱情，寒暄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帶上唐馨。
“季老，您身旁的這位美女是……”有人看出譚尉明感舉趣，出聲問道。
“看我這記性，差點忘記介紹了！”季老爺轉過身。警告的看向唐馨，對其他人說，“有點害羞，唐馨，我的遠房侄女，才大學畢業，見笑了！”
轉眼，她竟然成了季家人！
胳膊處傳來陣陣捏疼，唐馨很是不願的上前，落在他們眼裡就成了羞澀，季老爺適時順水推舟的說還有事，請譚尉明幫忙照顧一下。
其實譚尉明進來時，正好季老爺和唐馨跳開場舞，站在門口，他一眼就認出唐馨來。
“唐小姐，你好，我們上午見過的！”譚尉明毫不掩飾對唐馨的好感，落在不遠處季老爺眼裡，嘴角的笑意不斷加深。
低低對杜管家說了什麼，杜管家很快離開。
唐馨想了好一會，最後在譚尉明提起朱家的時候，才記起來，“原來是您啊！”
那位朱海棠在涼亭裡，會見的男人。
譚尉明嘆了口道。“看在我的存在感太渺小了，都讓美女忽視成這樣，不行，今晚說什麼你都得跟我喝一杯，不然沒法彌補我受傷的心靈。”
唐馨很不想和他喝，和季老爺就在不遠處盯着，她只能配合。
譚尉明面對心儀的女孩，沒了高高在上的架子，健談，爽朗，還不失風趣，從自身的一些愛好聊到唐馨現在的工作。然後索要號碼。
21點的時候，唐馨才知道在四季集團大廳也見過他，“是嗎？我當時沒注意！”笑了笑，沒有下文。
想着季南風的話，譚尉明問，“唐小姐平時有什麼愛好？”
彼時的唐馨，沒注意二樓走廊那裡，有抹高大的身影一直盯着她，在季老爺的暗示下，和譚尉明有搭沒有一搭的聊着。
譚尉明忽然問，“唐小姐大學剛畢業就結婚了？”
唐馨還沒開口，這時候季老爺走過來。“唉，說到這個事，我也急，我這侄女從小就老實了，到現在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這不今晚就是帶她出來見見世面的！”
譚尉明一聽這話，雙眼都亮了。
季老爺不動聲色的，又說了一些關於唐馨的事，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好像出售商品一樣，話題一直圍繞着她。
最後季老爺說，“馨馨。別站着了，陪譚先生跳支舞吧！”
譚尉明早就想了，之前都是遠距離，這會近距離一看，才發現唐馨豈止是佳人，更應該是絕色——燈光打在她飽滿的額頭上，肌膚很白，脣色誘人。
雖然衣服保守，不難看出身材很好，即使有點木納，不夠嬌媚，可透着清純。
譚尉明像其他男人一樣，也有那種情節，季老爺又牽線，內心早已經澎湃已久，恨不得慈善晚會馬上結束，好帶唐馨開房。
以至於，伸胳膊的時候，有些激動。
這種上流的舞會，其實都有專門的儲物間，供客人們放一些隨身物品，最開始杜管家之所以沒阻止唐馨帶包進來，也是想彰顯她青澀。
誰都沒想到，安分了整晚的唐馨，就在伸手答應譚尉明的剎那，一旁小桌上的包包‘噗’掉地。
裡頭的物品嘩啦掉出來！
響聲中，隨着衆人倒抽涼氣的聲音，又是大紅色的離婚證好巧不巧的掉在譚尉明跟前。
窗子沒關，有風吹起結婚證，入眼看到的名字正是唐馨，一下子，季老爺剛纔的努力白費不說，還扣上說謊、居心叵測的帽子。
就見季老爺臉都青了，“唐馨，這是怎麼會回事？”
眼見杜管家過來救場，唐馨裝成嚇壞了的樣子，瑟抖抖的說，“不要，爺爺，你不要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沒想到包會掉！”
所以是和季老爺串通好了，來迷惑譚尉明，好拿到寧市規劃項目？
一些知情的圍觀者，這樣低低的議論。
季老爺站在旁邊，清楚的聽到，見譚尉明臉色變了，當即吼道，“唐馨，你胡說八道什麼！”說着，伸胳膊又要掐唐馨。
唐馨哇的一聲哭了，哭得很可憐，一邊哭着，一邊求季老爺不要打她，她不是有意的。
也在這時，唐馨掉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亮，入眼收到的短信，讓周圍的人又是一陣輕噓：開口叫媽媽，根本就是有孩子了，還結婚了！
季老爺騙人啊！！
“媽媽？”譚尉明面無表情的撿起手機，“你果然結婚了，還有孩子了！”說着，又有短息發來。
——媽媽，你怎麼還不回來，你不要我了嗎？我好餓！你說你去找有錢人，找到了嗎？找到有錢人你還會要我嗎？
——老婆，我改，我努力掙錢，再也不懶了，你不要離開我和兒子，好不好？
二樓，迴廊。
季南風拿着丸子的手機，發完這兩條短信以後，冷眼瞧着一樓大廳，修長的大手很快又編輯了一條更毒更爆炸性的短信發去！
敢算計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