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期換了一身粗布衣服,挑了一個擔菜的扁擔。
凌清歡也穿了一身普通農婦的碎花小襖,手中提了一個籃子。
兩個人彼此相視,都覺得有些好笑。
顧子期將扁擔擔在肩膀上,含笑道:“走吧。”
兩人從書齋的後門出去,順着一條小路而行。
亥時初刻,街道上已經幾乎沒有了行人,石寶遠遠跟在他們的身後保護着。
顧子期低聲說道:“我派了二十個人在那周圍暗中等候,如果咱們不慎被暴露了,他們會立即衝進來帶我們出去。”
凌清歡點點頭,心中並不覺得害怕,只有一些激動與緊張。
只要能將寶兒找到帶到自己身邊,就算再危險也是值得的。
而且,她不動聲色的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暗器,有這個在,自保應該是沒問題的。
穿過一條逼仄的小路,又繞過了好幾條衚衕,最後他們來到了一間民居旁。
他們並沒有直接過去,因爲在那間房子的門口,還站着兩個五大三粗的男子,一左一右靠在門口牆邊,抱着手臂,目光凌厲的朝着四周掃視。
凌清歡朝兩邊望了一眼,周圍都是民居,而且蓋的房屋都是大同小異,若不是因爲門口站着這兩個人,只怕誰也不會想到,在這樣普通的一間房子裡,居然會住着一位皇子。
顧子期壓低聲音說道:“這是一進一出的院子,不是很大,門口有兩個人,院子裡應該還有三到四個人,那個孩子就住在房子裡。你進去以後要是發現那個孩子並不是小皇子的話,就立即出去等我,不要爲不相干的人犯險。”
凌清歡點點頭。
顧子期朝她使了一個眼色,當先一步朝外走去。
他剛露出身形就被那兩個站在門口的大漢喝住。
“什麼人?”
顧子期陪笑道:“小的是來送菜的。”
那大漢又問跟在他身後的凌清歡:“這個女人又是做什麼的?”
凌清歡蹲下身福了福:“小婦人是來收衣服回去漿洗的。”
另一個大漢皺眉道:“昨天好像不是你們兩個人過來的?”
顧子期忙笑道:“送菜的老李和洗衣服的周嬸子早上接到他們老孃過世的消息,回家奔喪去了,所以才讓我們兄妹兩個過來替他們幾日。所以從今日起,就是我們兄妹來給大爺們送菜和送洗衣。”
那兩個大漢點點頭,用手一指裡面:“進去吧,東西放下以後就趕緊出來。”
顧子期笑道:“多謝大爺。”
他又挑起扁擔,朝着院子裡走去,凌清歡也跟在他身後進了院子。
院子裡一覽無餘,沒有做任何打理,只在一邊的空地上零零散散扔了幾件不用的刀劍。
靠着牆或坐或站着五六個男子,都是一身短打勁裝,個個孔武有力,目光凌厲。
看着顧子期和凌清歡走進來,一人擡聲問道:“你們是做什麼的?”
顧子期又將剛纔在門口說的那番話說了一遍,那人點點頭:“你把菜放進廚房,那個婦人,你進去收衣服吧。”
凌清歡低頭說了句:“是。”
她朝屋裡子看了一眼,屋裡點着燈,從昏暗的窗戶紙上,依稀印出來一個模糊的人影,個頭小小的,是個孩子。
她頓時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處,真的會是寶兒嗎?
如果真是寶兒的話,她該怎樣將寶兒帶出來?
進來的時候她就仔細打量過這些大漢,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而且聽他們的口音也有些奇怪,很熟悉的感覺,但是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過的。
她不知道這些人的身份,更無法猜測他們爲什麼要跟寶兒居住在清河。
來不及多想,爲了不引起這些人的懷疑,凌清歡連忙朝裡屋走去。
還沒來得及掀簾子進去,就聽到從裡屋傳來“啪”的一聲,好像是茶盞什麼的砸到了地上,緊接着就聽見一個孩子大聲的哭泣起來。
凌清歡只覺得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她飛快地伸手去掀簾子,沒想到有個人卻比她動作更快,搶先一步從房內衝了出來。
兩人打了個照面,那個人頓時一愣,脫口問道:“你是誰?”
凌清歡裝作吃驚的模樣趕緊退後了兩步,說道:“我是來收髒衣服的。”
那個人不過也三十幾歲的模樣。但是面目卻比外面那些大漢看上去要多了幾分儒雅氣。
聞言便點點頭,說道:“自己進去拿吧。”
凌清歡低聲說道:“是。”
她剛要進門,那男子卻突然又將她喊住:“等一下!”
凌清歡心中一跳,難不成被他發現了什麼?
沒想到那男子卻說道:“你可會哄小孩子?”
凌清歡心中一鬆,聽着房內那個孩子一聲高過一聲的啼哭,心中不覺好笑,只怕是這個男子被這小孩子的哭聲擾的不勝其煩了。
她含笑說道:“家中五個弟妹都是我一手拉扯長大的,哄孩子自然是會的。”
那男子明顯神色一鬆,“你進去讓裡面那個孩子不要再啼哭了。”
凌清歡裝作有些爲難的說道:“可是我是來收衣服回去洗的。”
那男子不在意的說道:“幾間髒衣服而已,有什麼相干?只要你能讓那個小孩子不要再哭泣了,我可以給你雙倍的價錢。”
凌清歡露出驚喜的樣子,連忙說道:“好好,您放心,我一定會讓這個孩子一陣笑個不停。”
她一掀簾子走進了房內。
房內陳設也很簡單,一看就知道是臨時住在這裡的。
朝裡面望去有一張桌子,地上四分五裂躺着一隻茶盞的殘骸。
一個小小的身影滾在牀榻上,哭得撕心裂肺。
凌清歡強忍住內心的激動,一步一步走過去,來到那個孩子的身邊,輕聲說道:“寶兒,是你嗎?”
那個孩子的哭聲頓了一下,詫異的從被褥間擡起了滿是淚痕的小臉。
凌清歡頓時心中一涼,雖說也是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子,長得眉清目秀,可是即便再過幾年她也絕對不會認錯,這個孩子根本不是寶兒!
那個男孩子一雙杏眼狐疑的在她臉上繞了繞,很快就皺起了一雙好看的眉頭。
“你是誰?”
凌清歡感到很失望,但是看着這個男孩清澈的雙眼,她居然沒有立即離去,而是緩緩坐在了他的身邊,柔聲說道:“我只不過是來收衣服去洗的,看你哭的很傷心,所以來問問你,爲什麼要哭?”
那個男孩又問:“那你剛纔爲什麼要喊我寶兒?我又不叫寶兒。”
凌清歡微笑道:“因爲我有一個弟弟,年紀跟你一樣大,他就叫寶兒。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子扁扁嘴,“母妃喊我勉兒。”
母妃?
凌清歡雖然早已聽到顧子期這樣說了,可仍然心中一驚。
原本以爲這個孩子定是寶兒,沒想到竟然不是。但是崇政帝除了寶兒外,只有兩個成年皇子,再無其他孩子。
那這個孩子又會是哪個妃子的孩子?
難道是簡墨漓的?
凌清歡臉色不禁一白。
可是轉念間又覺得不對,簡墨漓今年不過也才二十三歲,哪裡生的出這樣大的孩子?
但是……
如果說這個孩子跟簡墨漓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話,他爲什麼會突然要朝雲州而去?
雲州距離清河快馬也僅僅只有一天的時間,說不定他用的就是聲東擊西的計策,走的是雲州的方向,卻會改道來清河。
更有可能,或許簡墨漓此刻正在快馬朝着清河而來……
見到凌清歡面色有異,這個叫做勉兒的孩子連哭泣都忘記了,忍不住扯了扯凌清歡的衣袖。
“姨姨,你能不能送我去見我的母妃啊?我好想念她啊!我不知道這些人爲什麼要帶我到這裡來,我好害怕啊!”
勉兒說着小嘴一咧又開始哭泣起來。
凌清歡心裡也是一陣陣的抽疼,她看着勉兒哭泣就彷彿看見寶兒一樣。
不知道寶兒是不是此刻也像勉兒,被一些陌生的男人關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日日都要擔驚受怕着。
要不要帶他一起走呢?
外面忽然傳來了顧子期的聲音:“三妹,收了衣裳就快些回去吧!還有好多活計要做呢!”
凌清歡咬咬牙,迅速做了一個決定。
她壓低了聲音對勉兒說道:“這些人你都不認識嗎?”
勉兒搖頭,邊哭泣邊說道:“不認識,我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凌清歡飛快的說道:“你要是想離開這裡,就要聽我的話,知道了嗎?”
勉兒點點頭,哭聲小了些。
凌清歡說道:“你現在不要再哭了,然後緊緊拉着我的手,我帶你出去。”
勉兒點點頭,眼中露出堅強之色,小手緊緊的抓住了凌清歡的手掌。
凌清歡讚許的看了他一眼,將他從牀上拉了起來,輕聲說道:“好,不要怕,我帶你走!”
她拉着勉兒快步走到門口,就聽到顧子期焦急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三妹!你還在裡面嗎?咱們快走吧,時辰不早了。”
凌清歡絕對相信,如果自己再不出去的話,顧子期就要衝進來了。
她一掀簾子帶着勉兒走了出去,外面站着的幾個人一見到她身邊的勉兒,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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