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內陰風陣陣,除了眼前簡墨漓手中的那一點火光外,周圍都是一片漆黑。
腳下有簡陋的臺階,兩人順着臺階一點一點朝下走,簡墨漓微笑的安慰道:“害怕嗎?害怕就朝我身邊靠近一些。”
夏暮搖搖頭,她是真的不害怕。
可是她能告訴他,這裡她已經走過許多次了嗎?
她低聲說道:“有皇上在,我不怕。”
簡墨漓的笑容僵在了脣邊,忽然覺得這一句“皇上”好生刺耳。
忽然他眼尖的看見夏暮的前方有一塊尖石,如果踩上去只怕她的腳掌頓時就會劃破。
但是他剛纔心神有些紊亂,來不及提醒她注意,眼見夏暮就要踩上去了,簡墨漓驚駭的就要去拉扯夏暮,卻見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夏暮居然腳一擡,從那塊尖石上輕輕鬆鬆的邁了過去。
簡墨漓驚出一頭的冷汗,詫異的看了一眼身邊女子,這是巧合吧!
否則她又怎會知道那個地方會有一塊尖石?
簡墨漓好笑的搖搖頭,自己真是太多心了,她沒事就好。
夏暮覺得簡墨漓神情有異,可是周圍昏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心裡有些忐忑,輕聲問道:“怎麼了?”
簡墨漓微微一笑:“此刻沒有別人,也不是在宮裡,爲什麼要喊我皇上呢?來喊我的名字聽聽。”
夏暮頓時心中一驚,公主以前在人前都會喊他:墨漓。
可是在他們倆個人獨自相處的時候,難道也會這麼喊嗎?
夏暮額頭上已經急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被山風一吹,又覺得額頭一片冰涼。
簡墨漓輕嘆,拉着她的手說道:“難道墨漓這兩個字你也叫不出口了嗎?”
夏暮頓時神色一鬆,果然還是這要麼叫的。
她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墨漓,綠柳說我的頭受過傷,所以有些記憶一會有一會無的,你別生氣。”
簡墨漓一笑:“我又何時怪過你?走吧,前面有些亮光,大概很快就到頭了。”
果然又走了大約一箭之地,已經可以看見很明顯的亮光。
轉過一個斜斜的彎道,出現在二人面前的,則是一扇很簡陋的石門。
石門內豁然開朗,不知是誰居然花力氣在這山腹內挖出了一個巨大的空間,目測過去,只怕大小不亞於崇德殿整座宮室。
四周的山壁上嵌着燃燒的火把,光線雖然昏暗,倒也能看清楚這裡面空蕩蕩的,居然什麼都沒有。
簡墨漓收起火摺子,皺着眉頭朗聲說道:“客人都已經到了,主人難道還不現身相迎嗎?”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清朗圓潤的男子笑聲迴盪在了整座石室內。
“皇上果然夠膽量,居然只帶着一個女人就敢來赴我的約。”
簡墨漓淡淡笑道:“那你就現身吧,讓朕看看你究竟是有三頭還是六臂。”
一個穿着藏青色錦袍的男子緩緩從石室的另一頭走了出來,他身材高挑勻稱,烏髮披肩,手中拿着一把白玉摺扇,只是臉上卻罩了一個慘白色的面具,只露出兩隻漆黑的眼睛,看上去有些驚悚。
簡墨漓淡聲說道:“你不敢見人嗎?還需要戴面具?”
男子輕輕一笑:“戴面具是爲了保持神秘感,這樣纔會更有趣。”
簡墨漓聲音微冷:“朕到了,寶兒呢?”
男子輕曬道:“你就這麼確信,凌寶兒就在我的手上嗎?”
簡墨漓冷笑:“不然你費了這麼大的周折,將朕引到這裡來是爲了什麼?不會真的是找朕一起喝茶吧!”
男子微微勾脣,輕輕擊掌。
一個小小的身影步履蹣跚的被兩個蒙面大漢從另一個石門拉扯了進來。
簡墨漓的瞳孔忍不住一縮。
即便時隔三年,即便室內燈光昏暗,可是他依然能夠認出來,這個就是凌寶兒。
寶兒小小的身子被纏了一層又一層的麻繩,巴掌大的小臉上盡是驚恐之色。
當他見到簡墨漓的時候,頓時尖聲大叫道:“墨漓哥哥快救我!我好疼啊!”
簡墨漓心中一痛,朗聲說道:“寶兒莫怕,墨漓哥哥馬上就帶你走!”
他轉向那個面具男子,沉聲說道:“現在你說罷,想要怎樣纔會放了寶兒。”
面具男子笑的雲淡風輕,“好說,只要你能躲過我的萬箭齊發,凌寶兒,你隨便帶走。”
簡墨漓面色一沉,卻見那面具男子輕輕揮手,石室內頓時涌進來上百名黑衣蒙面人,人人手中都舉着弓箭,齊齊指向簡墨漓這邊。
簡墨漓目光一片清冷,肅聲說道:“一言爲定,希望尊駕能夠說到做到,否,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朕也能將你揪出來,一點點的凌遲處死!”
面具男子眼中笑意未減,只略略朝後退了兩步。
簡墨漓對身後的夏暮說道:“你出去,不要進來。”
夏暮眼中露出一抹遲疑之色,沒有說話,聽話的將身形避到了石門的後面。
簡墨漓從腰袢緩緩拔出佩劍擋在了自己胸前,又朝着石室中央走了兩步,朗聲說道:“來吧!”
面具男子眼中劃過一抹厲色,一聲清叱出口:“放箭!”
數百隻羽箭雨點般朝着簡墨漓當頭射了下來。
只見簡墨漓身形頓時一掠躍起在了半空中,手中的長劍飛快的旋轉起來,牢牢護住了他的全身要害。
只聽得噼啪之聲不絕於耳,碰到他手中之劍的羽箭,盡數斷裂成了兩半,落在了簡墨漓的腳邊。
第一輪羽箭過去,簡墨漓神色輕鬆以極,揮揮長劍淡聲道:“不過如此。”
面具男子輕笑:“難怪你有恃無恐,原來你居然將乾坤劍也找到了。”
乾坤劍乃是不出世的稀世寶貝,可削金斷玉,已經失蹤了近三十年了,沒想到居然在簡墨漓的手中。
簡墨漓淡淡一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面具男子冷哼:“就算你有乾坤劍又如何?這座乾獨山,就送給你做陵寢吧!放箭!”
又是鋪天蓋地的箭雨,簡墨漓沉着臉避開一波又一波的羽箭,忽然感到胸前的舊傷患處傳來一陣微痛。
他心底一沉,他的舊傷並沒有完全好,原本還能用內力勉強壓着,可是這會功夫內力用的太多,再要這樣下去,時間一長肯定不能壓住傷患。
不可戀戰。
擒賊先擒王!
簡墨漓目光一凜,不動聲色的一邊抵擋着羽箭,一面悄悄朝着面具男子那邊靠攏。
又擋了約有兩三波羽箭,眼見自己與那面具男子的距離最多隻有十丈左右,簡墨漓迅速飛掠而起,用劍身斜斜飛挑起射向自己羽箭,數十隻羽箭頓時就朝着那個面具男子射了過去。
面具男子面色一變,口中冷哼,手中摺扇“啪”的打開,也不知道他那扇面是用什麼東西做的,盡數排在了羽箭上,居然絲毫沒有損壞。
簡墨漓哪能容得他有片刻喘息的時間,趁着他對付那些射過去的羽箭時候,身子一掠一閃,轉瞬間就已經來到了那個面具男子身邊。
面具男子倒是臨危不變,一扇挑開羽箭,轉瞬就擋住了簡墨漓的凌厲一擊。
兩人出手都是極快,眨眼間就過了十幾招,面具男子輕哼:“皇帝也會食言啊!”
簡墨漓勾脣冷笑:“兵不厭詐朕用的比你熟絡。”
又是十幾招過去,面具男子似乎力有不逮,一個虛招過後身形一晃頓時掠到了石室的那一邊。
只聽那面具男子朗聲笑道:“算你贏又如何?”
他飛快的掠身到了凌寶兒身邊,手指一伸便將寶兒小小的身子提了起來,轉身朝着簡墨漓懷中一擲,輕笑道:“還給你!”
緊接着身形一晃,便不見了蹤跡。
瞬間他帶來的那些黑衣人也走得乾乾淨淨,居然一個都不剩。
夏暮這時才緩緩走過來,似乎有些驚魂未定的樣子,輕輕問道:“你沒事吧?”
簡墨漓微微一笑:“放心,我沒事。”
他連忙對懷中的寶兒說道:“寶兒,怎麼不說話?你看看你身邊的是誰?是姐姐啊!”
他忙低頭給寶兒解繩子,但是繩子捆的結實,徒手很難解開。
簡墨漓索性去拿自己的長劍,想用長劍把繩子割斷。
他卻沒有發現,身後的夏暮忽然從袖口內拔出一把晶亮的匕首,正朝着他的後心緩緩刺來。
只不過夏暮的動作很慢很慢,慢的連一絲動靜也沒有。
只要再朝前面一點點,就能直直刺入簡墨漓的後心。
而此刻簡墨漓低着頭去取他的長劍要給寶兒鬆綁,根本絲毫沒有察覺。
而寶兒卻緊緊抿着脣,親眼看着夏暮的舉動,卻一言不發。
夏暮的眼中閃過一抹猶豫,握着匕首的手也有些顫抖。
眼見簡墨漓已經拿起劍開始割寶兒身上的繩子了,她不敢再遲疑下去,一咬牙揚起手就朝着簡墨漓的後心插去。
就在此刻,忽然聽到石室外傳來一個女子的驚叫聲:“啊!”
簡墨漓頓時揚起了頭,夏暮臉色一變飛快的收起了自己的匕首。
簡墨漓幾下就割斷了寶兒身上的繩子,皺着眉頭說道:“她怎麼也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