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歡記得,寶兒在昨晚臨睡前曾經跟自己唸叨過,勉兒明日便要走了,他很捨不得,所以很想送給勉兒一樣東西。
凌清歡彼時並沒有太認真對待,只認爲兩個八九歲的孩子,彼此相送的無非是什麼彈弓、弓箭之類的東西。所以當時她只對寶兒說讓他找個侍衛做個漂亮的彈弓送給勉兒便好。
沒想到寶兒卻說勉兒最喜歡的卻是用青玉石做成的彈子球。所以凌清歡猜測的,寶兒或許會跟勉兒去珠寶行找人專門定製這種東西去了。
簡重煥聽到凌清歡如此說,不禁愣了愣,“青玉石不算名貴,行宮只怕也還是有一些的,他爲什麼不去找皇上要?”
凌清歡苦笑,“行宮即便有這種東西,也是雕琢好的成品配件首飾,只怕未必會滿足這兩個小傢伙的要求。所以他們纔會選擇出來去首飾店專門定做吧。”
簡重煥失聲笑了出來:“小孩子的玩耍用的東西,能有幾顆?”
凌清歡搖搖頭,“這個問題,或許只有見到這兩個孩子才能知道了。”
凌清歡問清楚這條街上所有的首飾店位置,幸好只有兩三家,東邊有一家,西邊有兩家,倒也好找。
西邊兩家首飾店很快便看過了,都不在,凌清歡正考慮着是不是要去東邊看看,簡重煥忽然對她說道:“不用去了,雲落已經找到他們了。”
凌清歡趕緊朝他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然雲落一手牽着一個孩子,正朝着他們這邊走來。
不是寶兒和勉兒又是誰?
如此一來,凌清歡纔算完全的放下了心。
寶兒和勉兒或許也已經料到自己做錯了事情,小小的臉上盡是擔憂與歉然。
來到凌清歡跟前,寶兒先開口說道:“姐姐,對不起。”
凌清歡望着羞愧的弟弟,卻並沒有責罵他,只蹲下了身子輕聲問道:“你跟勉兒去做什麼了?”
寶兒將手中捧着的一隻錦盒端到了凌清歡的面前,輕聲說道:“勉兒明天要走了,所以我想送他一樣禮物。”
凌清歡將錦盒打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盒子本身並不小,而裡面居然裝置着滿滿當當的一盒子用青玉石雕琢的彈珠。
個個渾圓,大小一樣。
連簡重煥都忍不住愣了一下,即便青玉石再不值錢,只怕這一盒子也不下三百多兩銀子吧。這個小寶兒手頭還真寬裕。
勉兒也輕聲說道:“清歡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帶寶兒出來的。”
雲落無奈的說道:“我是在東邊的那家如意珠寶行找到這兩個傢伙的,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居然被店老闆奉爲上賓,坐的是太師椅,喝的是上好的凍頂烏龍,小小年紀就這麼會享受!”
寶兒和勉兒吃吃的掩嘴笑了起來,勉兒說道:“我們原本不想這麼招搖的,可是那時候有個男子想在那間珠寶行買一支珠釵送他妻子,可就因爲錢不夠卻遭到了那個店老闆的奚落。是寶兒看不過去,故意裝作出一副財大氣粗模樣,好讓那個店老闆來巴結他的。”
勉兒嘻嘻笑了起來,“你們沒見,當寶兒將五百兩銀票拍到桌子上的時候,那個店老闆的眼睛都直了,對着寶兒一個勁的喊小爺,又是端水又是說客氣話,生怕他這尊財神擡腳走了,錢也沒的賺了。”
雲落氣的一彈他的腦袋,勉兒疼的“哎呦”叫了一聲,卻聽雲落恨聲說道:“你們難道就不怕這個店老闆見財起意,把你們兩個小傢伙拖到後堂打暈了?這樣你們錢也沒了,只怕小命也不保了!”
寶兒吐吐舌頭:“我們想着這裡是墨漓哥哥治理的地方,應該不會有這麼歹毒的人吧?”
他獻寶似得將手裡的錦盒朝上舉了舉:“姐姐你看,他們不是將我需要的東西做的很好嗎?並沒有像你說的那樣想來害我們呀!”
凌清歡輕嘆道:“世事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
簡重煥含笑道:“他們既然安然無恙,咱們也就放心了。要教孩子咱們還是回去再慢慢教。這裡人多眼雜,畢竟不太安全。”
凌清歡點點頭:“好,回去吧。”
她拉着寶兒的小手說道:“回去以後姐姐再告訴你爲什麼不能這樣做。”
雲落也拉着勉兒的手低哼:“回去再收拾你!”
衆人一起朝着行宮方向走去,剛走了沒幾步,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嘈雜的打罵聲。
只見不遠處一幫人圍在一起,人羣中似乎有幾個人在拳打腳踢着什麼。
簡重煥身負巡城之責,連忙快步走上前沉聲說道:“你們在做什麼?”
周圍有許多人是認得他的,連忙七嘴八舌的說道:“是簡大人來了!”
“簡大人,這個乞丐偷東西,不光偷東西還瘋狂的亂咬人!”
“我看着就是一個瘋子,應該把她關起來!”
簡重煥皺皺眉頭,這時那些見到他過來的百姓已經自發讓出了一條道路,那幾個原本正在拳打腳踢那個乞丐的百姓也住了手。
人羣中趴伏着一個披頭散髮、看不清模樣的人,渾身又髒又臭,手裡還拿着半個髒兮兮的包子大口咬着。
簡重煥皺皺眉,對身後的侍衛說道:“來兩個人,把他帶到僻靜處,給他十兩銀子,再換身衣服,他只是餓壞了。”
身後侍衛頓時答應了一聲,走上來兩個人就要去拉地上的乞丐。
誰知那個乞丐突然發作起來,尖聲大叫起來。
他的聲音尖細,分明是個女子。
而被這個女子抓到的侍衛,手臂上頓時出現了兩道血痕,侍衛驚叫了一聲,怒道:“真是一個瘋子!”
站在外面的凌清歡忽然面色一變,快步走上來說道:“王爺,這個人只怕是得了瘋狗症!必須要趕緊治,否則再過幾天她會死的!”
簡重煥驚道:“瘋狗症?”
凌清歡點頭道:“她一定是被狗咬了,卻沒有得到及時的醫治,所以一拖再拖,才成了這樣。”
她轉頭對那個被那乞丐抓傷的侍衛說道:“你的傷口會發炎感染,你一陣回行宮要立即去找大夫醫治,切記!”
那侍衛愣了一下,連忙說道:“是!多謝公主!”
那個瘋乞丐忽然聽見“公主”二字,兩隻眼睛瞬間都露出了駭人的光芒,尖聲叫道:“什麼公主?誰是公主?”
簡重煥害怕她傷害凌清歡,連忙擋在了凌清歡的面前,皺眉道:“快來人,把這個瘋婦抓起來,小心一點,她會傷人的!”
又站出來了幾個侍衛,因爲這一次有了防備,所以從那瘋婦身後一個擒拿手,頓時將那個瘋婦壓倒在地。
那瘋婦尖聲叫了起來:“我要見公主!放開我!放開我!”
凌清歡心中一驚,這瘋婦的聲音怎麼如此耳熟?
她對簡重煥說道:“似乎是熟人,快看看她的樣貌。”
簡重煥大步走過去,一把撩開那瘋婦遮面的凌亂髮絲,頓時露出了一張頗爲美豔的臉來。
只不過因爲她咬牙瞪眼,神情猙獰,連原本漂亮的臉蛋也多了幾分醜惡模樣。
但這真是一個熟人!
凌清歡大吃一驚,怎麼會是她?
居然會是徐婉令!
徐婉令怎麼會變成這幅模樣了?
簡重煥呆了呆,徐婉令他也算是認識的,幾乎沒有說過話,但他卻是知道,這個女人曾是簡墨漓的妃嬪,位份不算高,也不算得寵,但是好歹也是簡墨漓的女人不是?
如此一來簡重煥倒是犯了難,若這只是普通的一個得了瘋病的乞丐,那便送到醫署去好了,那裡自然有人救治。
可是如果她是簡墨漓的妃嬪,就不能再這樣處置了,至於該將她如何安置,還是要等問過簡墨漓以後再做決定。
凌清歡朝着簡重煥點點頭,說道:“帶她回去吧。”
即便她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這個女人,同樣這個女人自進宮的第一天起也對她沒有什麼好臉色,凌清歡卻也不忍看着她就這樣死去。
看她的病症似乎時間並不長,或許還有法可醫,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就算青崖子來了,也難以再治好了。
衆人回到行宮,簡墨漓與蕭高彌依然沒有回來,凌清歡讓人將徐婉令安排在一個偏殿中。
爲了防止她發瘋傷人,所以徐婉令的四肢都被人用繩子固定在一張小牀上,嘴裡也塞上了一團布卷。
凌清歡將青崖子找了來,徐婉令的病因爲拖了幾天時間,有些嚴重,連她自己也不敢確定是否能治好。
青崖子過來以後替她診了診脈,又看了看她的眼瞼,徐婉令的口中發出“赫赫”的聲音,口涎順着嘴角流了下來,眼中瘋狂的神色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凌清歡輕聲問道:“師祖,她還能治好嗎?”
青崖子緊蹙着眉頭說道:“確實有些嚴重,瘋狗症與一般的病還不太一樣。”
他沉吟了半晌說道:“這樣吧,一陣我去醫署看看有沒有治這個病的藥,如果沒有,我只能去山上找找了。”
青崖子頓了頓又說道:“這個女人我似乎也有印象,當初在宮裡的時候,似乎沒少找過你的麻煩,你何必去管她的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