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丁無忌上門之後,確實有不少常客都沒再登一方館的大門。
於小暖倒也不以爲意。
錢是掙不完的,只要把留下的這些客人維護好了,一方館依舊是個賺錢的好工具。
誰都沒有想到,就在七天後,一塊皇商的牌匾被內務府敲鑼打鼓地送到了一方館的大門口。
“小暖,快點!”正在前院水吧研究新飲品的羅語桃一溜煙兒地跑到了後院,拉着於小暖的手又奔了出來。
門口站着的太監笑吟吟的,根本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於姑娘,恭喜啊!”
於小暖摸了摸身上,倒是沒帶什麼銀票之類值錢的東西,連忙給跟出來的蘭采薇使了個眼色。
蘭采薇會意,轉身走了回去。
不多時,她把一小包金葉子塞到於小暖的手裡。
於小暖這才滿臉堆笑地跟來送牌匾的太監重新開始寒暄:“勞您大老遠地送來,實在是辛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可她這一手,立刻嚇得太監臉色變了變,急忙往後退了兩步:“不敢當,於姑娘太客氣了!”
於小暖不知道,他卻清楚得很。
這皇商的牌匾,往常怎麼也要三兩個月才能做好頒下來。只不過丁無忌發了話,他們這些內務府辦差的根本不敢怠慢,緊趕慢趕地把這東西做好,報給了丁無忌。
這敲鑼打鼓送牌匾,便也是丁無忌的意思。
知道於小暖可能入了丁無忌的眼,這太監又哪裡敢要她的好處!
看着他略微惶恐的樣子,於小暖的眼珠轉了轉,似乎明白了什麼。
招招手叫來蘭采薇,讓她準備了幾個奶茶禮盒放到了車上,太監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些。
一方館的奶茶,確實也是京城一絕。
雖然不敢收錢,但這一趟也不算白跑……太監自我安慰了幾句,又幫於小暖把牌匾掛到了大門旁,這才笑呵呵地告了別。
丁無忌從禮盒中挑出奶茶來抿了一口,臉上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愜意。
修長的指尖捻着黃澄澄的葉片,丁無忌的嘴角勾了勾。
小姑娘原來也這麼懂人情世故。
“來人吶,把這個給董公公送去,讓他收着便是。”
又喝了兩口奶茶,丁無忌捏着瓶口的手指緊了緊,喃喃自語起來:“那門親事,也該斷了。”
第二天的朝會上,吏部尚書忽然感覺壓力有點大。
御史臺的人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一骨腦地彈劾起自己手下的幾員愛將來。好不容易把事情糊弄過去,吏部尚書滿心疲憊,乾脆連衙門也沒去,直接回了家。
可還沒進門,他就看見府門口正站着個小丫環,神色緊張地四處張望。
他的心裡頓時像拴了塊石頭似的,不由得往下一沉。
那是他最疼愛的小孫女的貼身丫環,怎麼會無端端地跑到這裡來?
他趕緊快走了幾步,不等小丫環開口,便厲聲喝道:“莫要在此喧譁,回去!”
小丫環的眼圈紅紅的,幾次欲言又止,只好焦急地跟在尚書身後悶頭走着。
好不容易到了書房,尚書的腳步一頓,忽然轉過身子來:“何事?”
小丫環差點沒剎住,鼻尖幾乎都要蹭到尚書的衣服上。
她猛然一驚,隨即帶上了哭腔:“小姐她被人給綁了!”
“什麼?!”尚書不由得後退了一步,腦袋也有點發暈。
小丫環哭唧唧地從身上翻出一張揉得皺巴巴的紙片遞給尚書:“早上我陪小姐去玲瓏軒,剛走到半路無人的地方,路邊忽然衝出一夥歹人來劫走了小姐,又把我拉到牆角給了我這個。”
“他們還說,讓我不要聲張,只能告訴老爺您一個人。不然的話,他們就把小姐……就把小姐給……”小丫環的腿打着戰,話說得也不清不楚。
可尚書還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將紙條展開,尚書只看了一眼,就覺得一陣暈眩。
『長春居地字三號房』
長春居這地方,良家女子斷斷進不得!
他連忙定了定神,叫來管家:“看住她,別讓她亂跑亂說話!”
“再叫兩個得力的人,立刻跟我出去一趟!”
“哦對,備車,要一輛沒有任何標記的!”
尚書的疾言厲色,讓管家頓時爲之一凜,急忙跑了出去。
馬車顛簸,尚書只覺得胸中一片忐忑,竟比馬車還要更顛上三分。
車停在了長春居的後門,還不等尚書下車,車外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快點快點!”
尚書將車窗的窗簾掀開個小縫,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驚怒之下氣血翻涌個不停。
後門處停着的另外一輛馬車上下來的人,竟然便是小孫女未來的婆家人!
這顯然就是有人不願自己兩家聯姻,針對自己做下的局罷了!
尚書的眼睛轉了幾轉,深吸了口氣,還是下了馬車。
他的臉色瞬間轉爲平和,走了兩步之後,忽然對着不遠處打了個招呼:“喲,陳兄!”
對面那位陳侍郎的臉色變了變,隨即也裝成沒事人一樣:“這麼巧?”
“是啊,有故人約我來此敘舊。”尚書隨口就找了個藉口出來,“不知陳兄此來何爲?”
“實在是太巧了,我也是來敘舊的。”
二人站在門口虛與委蛇,尚書帶來的手下人,已經偷偷地走進了門裡。
陳侍郎見狀,身後的手擺了擺。陳家人也跟在後面,大步走了進去。
尚書心道不好,連忙擡腿就往院子裡走。一邊走着,尚書一邊擠出個勉強的笑容來:“陳兄,恕在下有事在身,改天再聊。”
陳侍郎也不甘示弱,幾乎就要扯住尚書的衣袖,緊緊地跟在他的身旁:“順路,一起走,一起走!”
大踏步奔着地字三號房的小院走去,尚書的心幾乎就要從嗓子裡跳出來。
“老爺,走錯了……”尚書府的管家從小院裡迎面走來,臉上喜憂參半。
陳家人隨後也從院子裡探出半個身子,對着自家老爺遺憾地搖了搖頭。
陳侍郎連忙放開扯住尚書衣袖的手打了個哈哈:“您先忙,我也先去尋友人了,咱們改日再敘!”
“改日再敘,改日再敘……”尚書拱了拱手,額頭上的汗水差點就要滴下來。
就在二人心懷鬼胎地告別的時候,隔壁院子的大門忽然吱呀一聲洞開。
一名少女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喊了聲:“祖父?”
尚書手裡擦汗的帕子,瞬間從他的指間飄落下來,落在了地面的污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