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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破 碎 (4)

第5章 破 碎 (4)

你這是幹什麼?這是車叔叔讓我乾的。桑桑喜歡小狗狗,車叔叔纔買回來讓她玩的。桑桑站在一邊也對奶奶說,我就是喜歡小狗狗嘛!奶奶說,什麼小狗狗,你知道小狗狗有多髒,你被它咬一口還要得狂犬病呢!然而桑桑堅持要小狗狗,奶奶也無奈。她只得氣乎乎地說,都反了,連桑桑也不聽奶奶話了。說着她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桑桑等奶奶走後,嗬嗬地笑起來。她要抱着博美小狗狗,讓彭小蓮給它餵雞肉火腿腸。等博美小狗狗吃飽了,桑桑還要帶着她去弄堂裡溜達溜達。桑桑這一天雖然病着,卻格外開心。她牽着小狗狗來到弄堂時,看見兩隻鴿子撲楞楞地騰空而飛。她望着它們說,“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彭小蓮在一旁驚訝極了。桑桑,你剛纔說什麼啦?桑桑嘻嘻地笑,不再重複。

這天晚上車街杭回家時,帶回來一個女人,她就是後來桑桑的繼母樑水娟。彭小蓮看見車街杭帶回來女人,莫名其妙的醋意,讓她對這個女人顯示出異乎尋常的冷漠。車街杭說小蓮沏茶,彭小蓮卻按兵不動。車街杭說小蓮把水果洗一洗,彭小蓮卻在廚房的水池裡洗了半天也不出來。車街杭只得自己給樑水娟沏茶。

自這天后,樑水娟每個星期天都會來家裡。這時候彭小蓮做完事,就會從她的小屋窗上溜出去,到陳九斤的住處去。陳九斤住在城西的一個小木屋裡,房間裡亂七八糟的東西,讓彭小蓮每次來都給他做家務。有一次彭小蓮整理他的抽屜,看到一個精美的筆記本,就翻開看。天吶,首頁就寫着:老賊日記。接下來記着他的戰利品。彭小蓮一一看下去。天吶,原來他送她的手機,是從一個年輕女子的揹包裡偷來的。彭小蓮合上筆記本,當作不知道。她想不管怎麼樣,那次他是爲她去偷的。

現在桑桑每天傍晚,都要帶着博美小狗狗溜達。有時候是彭小蓮帶她去,有時候是車街杭帶她去,偶而樑水娟來了,也會帶桑桑去。那天又是個星期天,樑水娟與桑桑去弄堂帶博美小狗狗溜達。彭小蓮洗完碗,聽奶奶講革命故事。奶奶一說那時候啊,彭小蓮就情不自禁地笑起來。奶奶說你們這種孩子,還懂不懂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哪裡來的?都是革命先烈流血流汗換來的。奶奶正說着,桑桑就從外面嗚嗚地哭着進來了。她一邊哭,一邊說小狗狗跑了。奶奶一聽小狗狗跑了,笑着說,跑了就跑了,咱們桑桑不玩這個。

樑水娟丟了博美小狗狗有點尷尬。樑水娟問彭小蓮這狗是多少錢買來的。彭小蓮沒好氣地說,你去問車叔叔,他知道。其實彭小蓮懶得告訴她,更不想她去買一隻回來補上。她要讓車街杭知道,樑水娟把博美小狗狗丟了。後來車街杭知道樑水娟丟了小狗狗,果然衝她大發雷霆。

彭小蓮看到車街杭衝樑水娟發脾氣,便幸災樂禍。彷彿報了一劍之仇似的,彭小蓮感到快樂極了。儘管她知道這樣的心態毫無道理,但她就是不喜歡這個女人。她想這有什麼辦法呢?

老幹部病房

彭小蓮猜測博美小狗狗,也許是陳九斤偷的。因爲彭小蓮與他談到樑水娟把小狗狗弄丟了時,陳九斤說,噢,丟了再買唄!誰讓她沒有管住呢!彭小蓮朝陳九斤看看,她想這個人實在匪氣,比大頭有男人味多了。儘管彭小蓮已經知道了他是一個老賊,可她知道自己已經比當年愛大頭更愛他了。彭小蓮想,愛是什麼呢?

那天早上桑桑還沒有起牀,桑桑已經很久沒有去學校讀書了。她說要等到升初中再去學校,那時候班裡都是新同學,一切重新開始。在彭小蓮的輔導下,桑桑的語文的確好了不少。奶奶穿着她的燈籠褲,提着一把龍泉寶劍從公園回來後,在廚房把那些由她鎖在壁廚裡的桂圓拿出來。她說要給桑桑氽蛋吃。奶奶彎下腰去開鎖,她從不把這些事交給彭小蓮做。而且每次剝桂圓,她都會一顆一顆的數,生怕彭小蓮偷吃了。彭小蓮起先對奶奶這種行爲氣呼呼的,後來也就隨她去了。唉,人老了,從前又是節約慣的,老太婆就這德性,你拿她也沒辦法。

“啊呦”奶奶叫了一下,倏地側身摔倒了地上,像一隻肥胖的豬,一下不動了。彭小蓮趕緊蹲下去想把她扶起來,可怎麼也扶不動她。彭小蓮拼命叫她,奶奶、奶奶,她也不回答了。彭小蓮急了,因爲車街杭與樑水娟這些天旅行結婚度蜜月去了。彭小蓮一想起來就恨。他媽的,你們度蜜月叫我管這個家,彭小蓮嘀咕着。不過她想這下找誰呢?就是十萬火急,也不能讓他們立馬回來。彭小蓮不知所措,但她知道時間就是生命。

對了,找陳九斤。彭小蓮於是急急地給陳九斤電話。她說不好了,你,你快來,奶奶要死了。陳九斤是個樂於助人的人,聽到彭小蓮說得急,就馬上趕過來了。陳九斤力氣大,背起奶奶就往外走,他說快,趕快送醫院。於是,彭小蓮讓桑桑一個人在家裡睡覺,與陳九斤一起把奶奶送到醫院。奶奶的醫療公費卡,平時像寶貝一樣地藏着,彭小蓮根本找不着。然而一進醫院就得付錢,彭小蓮口袋裡沒有那麼多錢。陳九斤說,我有。果然陳九斤從他胖胖的皮夾裡,掏出十張一佰元。彭小蓮心裡暗暗想,你這段日子失業,哪來這麼多錢,莫不是賣掉博美小狗狗的錢吧?

奶奶是高血壓中風昏迷,醫生說要腦部開刀。這個大事情,需要家屬決定簽字。於是只好等車街杭與樑水娟回來。那天車街杭與樑水娟回來,已經是晚上了。他們一趕到病房與醫生探討了一下,就決定開刀。車街杭很快簽完字,醫生吩咐明天早上九點,奶奶進第一手術室。

陳九斤爲奶奶的事出了大力,車街杭還了他墊付的錢,還給了他伍佰元。陳九斤覺得這個忙幫得值了,便說以後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事找我好了。說着他離開了醫院。其實他自己也是很忙的。他的狗生意纔剛剛開始,這種沒貨檔票的事,收了買主的錢,就必須弄到相應的狗,弄不到的時候,他就急得火燒眉毛。

第二天,護士把奶奶推進手術室後,奶奶的病牀被換到了老幹部病房。那裡一個房間,就奶奶一張病牀。房間裡有電視機、有沙發、還有冷暖空調,簡直像賓館哎。彭小蓮不知道奶奶從前做着什麼大官,在她眼裡奶奶只是一個吝嗇的、愛講革命故事的背時老太婆。

手術做了三個多小時,還算順利。只是奶奶進去時昏迷,出來仍舊是昏迷。醫生說要看她是否能醒過來。於是,家裡人個個盼着奶奶醒過來。一天、兩天過去了,奶奶終於從昏迷到了半昏迷,家裡人爲此都高興了起來。然而奶奶進入半昏迷時,就開始說胡話,吐口水。車街杭爲奶奶找來一箇中年女人,那女人倒是勤快,不時地替奶奶擦口水。

那天下午,彭小蓮帶着桑桑去醫院看奶奶。桑桑對着趟在病牀上的奶奶說,奶奶、奶奶我是桑桑,我來看你了。奶奶眼睛是睜着的,但她彷彿什麼也看不見。奶奶顧自己說胡話,她說一隻老鼠從她身上跑過去了,她又說美娘你過來……。美娘是誰大家不知道。

奶奶是離休幹部,來看她的人絡繹不絕。那些公園裡與她一起鍛鍊,聽她講革命故事的老頭和老太,得知她病了也都來醫院看她了。只是奶奶什麼也不知道,誰也不認識。那些老頭和老太就感嘆着,這麼好的人看她身體還不錯的,怎麼說生病就生病了?

奶奶的病房擺滿了鮮花。

奶奶在半昏迷中拖了十多天,還是沒有擺脫死神的召換。奶奶死了。奶奶的後事辦得很隆重,花圈擺滿了整個院子。追悼會上,哭聲陣陣。彭小蓮也哭得很悲痛。她想奶奶也是個可憐的人。她太節約了,想吃的東西總是捨不得。現在死了,什麼也吃不了。

主僕之間也是平等的

奶奶死後,樑水娟就是名正言順的女主人了。這讓彭小蓮心裡很不開心。很多事,樑水娟都會故意刁難彭小蓮。比如,她會交待彭小蓮把洗了沒幾天的牀單,再洗一洗。比如,她會挑剔彭小蓮沒有把她的衣服領子洗乾淨。彭小蓮心裡憋着滿滿的一窩氣。她心裡罵道,****奶奶個祖宗。憑什麼你對我沒有尊重感,用着一種鄙視的目光瞧着我。主僕之間也是平等的,要不是爲了桑桑老子早就走了。

彭小蓮在心裡罵完後,見桑桑已經睡着了,便從桑桑房間裡出來,經過客廳時見車街杭坐在那裡喝茶看報,就坐到了離他不遠的地方,希望車街杭與她聊聊天,拉拉她的小手手。當然,她是故意要氣氣樑水娟。儘管車街杭有了太太后,比較注意與彭小蓮的距離。但有時聊得開心,也會忘記。這會兒,車街杭向彭小蓮問桑桑的功課。彭小蓮便趁機與車街杭聊了起來,並且故意用很溫柔的語調,很開心地哈哈笑着說,車叔叔你急什麼呀,桑桑的語文進步不少了,她說等到升初中就去學校讀書了,到時你要給她買新書包噢!車叔叔你這些日子也太辛苦了,要好好休息多多保重噢!

瞧!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能說會道了?車街杭說着將屁股挪近了彭小蓮一下。彭小蓮說我哪裡能說會道啦!我是關心你嘛!車街杭被彭小蓮的這句話感動着,但他沒有去拉彭小蓮的小手手。

樑水娟在她的新房裡編織毛衣。當她聽見客廳彭小蓮與車街杭的聊天聲時,便放下手中的毛衣,又氣憤又醋意地走到自己的房門口,朝客廳張望。然而車街杭並沒有越軌的動作,樑水娟就沒有辦法捉姦。但她想彭小蓮這隻狐狸精,總歸是她心裡的一道陰影。若不是車街杭一定要留她,她肯定是要把她趕走的。

樑水娟無法再安心編織毛衣。她坐立不安地想把丈夫叫回來,或者自己去客廳。但又怕丈夫不開心,說她是小肚心腸。丈夫的脾氣她知道,一發火就會幾天不理她。但看着彭小蓮與丈夫這樣嗲聲嗲氣的說話,實在懊惱。樑水娟知道自己的年齡比彭小蓮大一輪,人也沒有彭小蓮漂亮。她想這個臭婊子,倒是一點不像個鄉下人。嗨,氣死我啦!樑水娟終於忍不住把自己的房門,砰一聲關得很響,不僅把車街杭與彭小蓮嚇了一大跳,還嚇醒了桑桑。

你幹什麼啊!你見我與小蓮聊幾句天,你就不高興了。車街杭對樑水娟說,你這麼小家子氣,你把桑桑都嚇醒了,你真是有神經病。車街杭在呵斥樑水娟的時候,彭小蓮心裡喜滋滋地進桑桑房間,安慰桑桑道:“別哭,桑桑。”

第二天車街杭一早去公司辦事,樑水娟趁車街杭不在家,便氣呼呼地對彭小蓮說:“你是傭人,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丈着我老公對你好,你就得寸進尺了。”彭小蓮沒想到樑水娟會對她說這樣的話,簡直就是對她人格上的污辱。於是反脣相譏道:“傭人只不過是一種工作,我與你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你老公對我好,這是他的自由,你難過就去尋死吧!”

“啪!”樑水娟一個耳光打在彭小蓮的頭上。並罵道:“你這隻狐狸精,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勾引我老公?你給我好之爲之吧!”彭小蓮沒有回手,她抱着自己被捱了耳光的頭,不再吭聲。這一切桑桑都看在眼裡,桑桑衝樑水娟說:“你壞,你是個壞人。我永遠不會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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