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起頭逼回酸脹的情緒,我根本不能回想那段日子。
被絕望填充的每一個日夜,潛意識裡的自殺想法完全壓過求生慾望。
慕城看着我說,“沒事了,你已經挺過來了,以後就不會輕易的死。”
聽到這句話,我有一瞬間的怔愣。
曾經李浩對我說,“蘇燃,你不會死,要死我們一起死。”
那是我聽到的最美的告白,和他熱燙的胸膛一樣,心臟被燙的熱乎乎的。
暖流滑過四肢百骸,只剩更用力的擁抱,像要把彼此嵌進對方的身體裡。
那是黑洞裡滲進來的第一束陽光,照亮了我兩年。
從聽到李浩那句話開始,我就對自己說,如果他願意娶我,我會說一百個願意。
可就因爲金慕淵的出現,我就潰不成軍的丟盔棄甲,連李浩也丟了。
“蘇燃,別哭呀,雖然你哭起來也很美。”
回過神來看到慕城蹲在面前,用紙巾接住我的眼淚。
難怪說孕婦的情緒多變。
我明明盡力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來着。
我朝他笑了笑,“哈哈,我被自己的小強精神給感動了。”
慕城無奈的看着我,手上拿起一個橘子剝開。
手指修長好看的男人,不論做什麼動作都自然優雅。
不得不說,他懂的東西很多,和他聊天總會有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慨,當牆上的鐘指向晚上七點時,我跟他揮手告別。
本打算再去順道看看林歡,結果剛拐個彎,就在走廊上看到了柳小夏,和....她前未婚夫趙文軒?
柳小夏的未婚夫據說是在酒會上認識的,由於柳小夏的父親逼她相親,不得已之下和他湊了湊,將就着談了場風花雪月的戀愛。
那時候,柳小夏拍過一張照片給我和林歡看過,那個男的長得還行,可要是跟蕭啓睿比,那就真的差遠了。
我在上前幫忙還是先看看情況兩者之間猶豫了一會,果斷選擇後者。
那邊柳小夏一臉嫌棄的轉身,“拜託,我真不是來找你...”
趙文軒手上提着吃的,臉色很是憂心忡忡,“你快回去吧,被湘雅看到,她會亂想的。”
不出意外,這個所謂的湘雅就是那個抱着四個月肚子鬧了柳小夏訂婚典禮的小三。
柳小夏皺眉朝他翻了個白眼,“抱歉,你認錯人了。”
趙文軒似是習慣她這副口吻,依舊一臉無奈,“我知道,你怪我,但,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勉強,我們在一起半年都沒有…那個…我,柳夏,我是個男人,我也有需求的…”
我真是嗶了狗了。
所以說,這個趙王八是因爲生理需求出去找的小三?!
真是下半身禽獸!
柳小夏冷笑一聲回頭,“酒吧裡那麼多雞,你怎麼沒逮着就上呀?需求?你的需求就是操一個懷一個是麼?”
不得不感謝林歡,在她的帶領下,我和柳小夏在口水戰上向來都是名師出高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關於這件事,我聽柳小夏講過,說白了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那隻懷孕的母雞。
趙文軒蹙眉,“你怎麼說話這麼難聽?”
難聽?
自己在婚前出軌還搞大別人的肚子,尼瑪還有臉過來說三道四。
瞧我這暴脾氣,我前腳剛伸出去準備給他點顏色瞧瞧,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立馬彈了回來。
好吧,美人都是靠英雄襯托的。
柳小夏剛準備豎起渾身倒刺,肩膀落下一隻溫熱的大掌,回頭看到蕭啓睿,她一瞬間全身心放鬆了下來。
蕭啓睿攬着柳小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通過眼神交流,可以解密他倆的暗號。
這就是所謂的前未婚夫?
蕭啓睿挑挑眉。
似是感應到他心底的不屑,柳小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在外人面前,這儼然就是一副你儂我儂眉目傳情圖。
“你是誰?”趙文軒警惕地審視着蕭啓睿,終於忍不住當先問了出來。
我真想撬開趙文軒的豬腦子看看裡面到底裝的什麼,這麼明顯的一對有情人看不出來麼?
蕭啓睿嘴角含笑,一雙墨黑的眸子裡暗沉如潭,“這位先生,你在大庭廣衆之下糾纏我的老婆,居然,還能記得問我是誰?”
趙文軒顯然被驚到,“怎麼,怎麼可能,她,她上個月才和我訂婚,雖然我們沒訂成,但,你們怎麼可能結婚?!”
他果然太驚訝了,夜裡的走廊較寂靜,他又沒控制好音調,最後那一句質問簡直就是喊出來的。
一時間,三五個病房門打開,家屬探着腦袋朝這邊,“喂,要吵架去外面!”
卻有一個人直直走過來。
我裝作低頭看手機盯着走廊的大理石地面,看到那個女人穿着寬大的孕婦裝,肚子隆起,兩手捧着肚子慢慢走了過來。
這邊對話仍在繼續。
“你剛剛的聲音有些大了,真是配合的好…”
蕭啓睿低聲說完,把柳小夏往後面一放。
空氣裡疾風閃過,一聲肉擊,一聲痛呼,一聲尖叫。
我看過金慕淵打人,動作兇殘而凌厲,往往對方被揍過一拳,幾乎沒有一個還能站起來。
趙文軒落地那一剎,聽到蕭啓睿陰寒地聲音,“下次再讓我看到你纏着我老婆,我就不止這一拳了。”
這種場面確實很令人熱血沸騰加感動,柳小夏看着蕭啓睿的眼神都有種溺死人的溫柔。
路過的幾個小護士剛好捕捉到這場面,英雄救美啊!頓時眼裡心裡冒着粉色泡泡。
下一秒,她們下巴均咔嚓一聲,兩兩相望着問,“剛蕭醫生說了什麼?”
異口同聲的驚叫,“老婆?!”
趙文軒爬起身,吐了一口血水。脫掉外套,準備還擊,卻被一隻冰冷的手握住。
那隻手的主人就是那個抱着肚子過來的女人。
他回頭就看到那個女人流着眼淚抱着他的胳膊搖頭,“不要,不要受傷。”
那聲尖叫顯然出自她口。
柳小夏嗤聲,她肯定在想,都吐血了還在那演瓊瑤呢。
蕭啓睿回過身摟住她,很關切地問,“冷不冷?”
柳小夏把手放到他的大掌裡,“不冷。”
“你冷不冷無所謂,別凍壞我兒子…”
他攬着她走向走廊盡頭的辦公室。
途中柳小夏踩了他一腳,“哪來的兒子?”
蕭啓睿忍住笑,“現在還是液體狀…”
柳夏擡起他的胳膊一口咬下去。
我豔羨的看着這兩人秀了滿屏的恩愛瀟灑撤場。
身後一直站定的趙文軒撐大眼睛看着那兩人相擁着走過去。
他握緊拳頭,任憑一旁的女人流盡眼淚,和他在走廊裡吹着夜風。
我也默默充當路人甲,從他倆面前走過,看到柳小夏的背影,真心替她高興。
上週還說吵架,今天就看到兩人如此大秀恩愛。
我是真的羨慕。
——
從醫院出來就看到那輛小黑停在顯眼的位置。
我還沒從柳小夏的幸福中緩過來,看到這輛車,幾乎是欣喜的小跑過來。
一打開車後座,才發現後座沒人,駕駛座的徐來看到我一臉失望的表情,有些尷尬,“呃...蘇小姐,怎麼了?”
我收回那句他是真的零情商。
這樣的徐來情商應該是負的纔對。
我裝作不在意的上了車,看他發動車子才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醫院?”
徐來看着後車鏡說,“爺讓我到醫院樓下,我不知道你在這。”
這是什麼意思。
“那也就是說,你不知道你在這是幹嘛?”
“對,可是看到蘇小姐,我想我知道了。”
哈?
我不由得提醒他,“萬一,你猜錯了那就麻煩了。”
徐來嚴肅地說,“不會,我懂爺的心思。”
我想開口問他懂金慕淵什麼心思,對我到底又是什麼心思。
最終沒問出口。
這些話,理應問當事人才對。
問了別人,不論得到了什麼回答,心裡總歸不會順着那樣去想。
車子到了小區門口,我沒有急着下去。
徐來側過身看着我,“蘇小姐?”
我看着他,擠出一絲笑。
“徐來,你說實話,是不是有人跟蹤我?”怕他又曲解我的意思,我只好補充道,“所以,金慕淵派你在我公司樓下?”
“沒有,爺只是讓我確保你的安全。”
很多事,明明只要說出來就可以。
就像金慕淵安排徐來晚上送我回去。
我知道,我肯定是被人跟蹤了。
可他寧願我處在危險地段,也不願意跟我說實話。
就好像,我裝作不知道的情況下,危險就會慢慢消失。
我給金慕淵打了電話。
第一次用自己的手機撥出他的號碼。
手機鈴聲很耳熟,我一時還沒想起,那頭已經響起他低沉好聽的嗓音,“蘇燃?”
“嗯。”
“什麼事?”
我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仰着下巴看自己的臉在鏡子裡以一種俾睨的姿態顯形,“我說過,我希望你不要跟蹤我。”
他在那端沒有說話。
我笑了笑,鏡子裡的女人挑起落山眉,嘴邊的弧度上揚,“不然,我就去醫院。”
果不其然,十五分鐘後,我在家門口看到他。
金慕淵這個人,向來不受威脅。
因爲,他纔是慣於威脅別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