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慧推開門,外面是幾個女孩子,手裡捧着花和一個果籃,果籃裡裝滿了蘋果。
威嚴被她們堵着,有些驚慌失措。
紫瑪也站在一旁,看着一切,一副詫異的樣子。
“怎麼了?”心慧有些疑惑。
威嚴雖是叛徒的嫌疑人之一,但在心慧的認知裡,一貫還是相當沉穩的,似乎不象是會招惹女孩子的人。
“我就是問問她們爲什麼只給白哈兒送水果,能不能給我們也送些來吃?”威嚴有些委屈的樣子。
不送就不送唄,在這裡被堵了半天,把心慧都驚動出來了,自己就不要面子的嗎?
“這些蘋果是我們自己買的,我們想給誰送就給誰送。”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你們想吃,跟副議長要啊,和我們說什麼啊。”
門開了,白哈兒出來了,站在門口,斜眼看着威嚴。
威嚴頓時一驚,象是被貓踩到了尾巴的老鼠,低着頭,慌慌張張地走了。
女孩子們歡呼着,把水果和鮮花送進白哈兒的房間。
白哈兒倚在門上,得意洋洋地看着心慧他們。
女孩子們拿着換下的昨日的花,收拾了昨天白哈兒吃剩的果皮、果核,簇擁着白哈兒向外面走去。
心慧搖搖頭,和紫瑪對視一眼,苦笑一下,回各自的房間去了。
嘟……嘟……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在基地裡,紅色的警報燈亮起刺眼的光芒,瘋狂地轉動着。
許多人蜂擁着跑向最大的實驗室,那是天之子的實驗室,所有回不來的天之子都在那間實驗室裡和自己的仿真人連接在一起。
這警報就是那間實驗室發出的,有人死了,有天之子死了……
“砰砰砰……”很響的敲門聲。
心慧睜開了眼睛,昨天他一直在盤算叛徒的事情,晚上又和紫瑪聊到很晚,現在還困得緊。怎麼這麼早就有人來吵鬧自己?
心慧打開門,卻是昨天給白哈兒送花、送水果的女孩兒們。
“你們……有事嗎?”心慧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着女孩兒們。
“心慧師父,您好,我們想問問您知不知道白哈兒先生去哪了?”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女孩兒有些怯生生地問道。
“這個點……”心慧遲疑了下,看了看白哈兒的房門:“他應該在房間裡吧?”
除了和這些女孩兒,心慧的印象裡白哈兒就幾乎沒有單獨爲了別的事情出去過。
“我們敲了門了,沒人答應。”一個女孩兒很着急的樣子。
“平時,他早就出來了。”另一個女孩也急忙插話道。
“你們昨天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心慧被這幾個女孩也感染得有些緊張了起來,連忙問道,眼睛不住地睃着白哈兒緊閉着的房門。
“和平時差不多啊。”
“比平時還早一點呢,白哈兒說這幾天有要緊的事情發生,他要早點回去……”
女孩兒們嘰嘰喳喳的,心慧的心裡漸漸升起一縷不安……
哐哐哐……紫瑪用力砸着門,門緊緊關着,紋絲不動。
紫瑪回頭看了心慧一眼,搖了搖頭。
衆色也半開着門,看着這邊,有些好奇,也有些惶恐。
“撞進去。”心慧咬了咬牙,心裡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紫瑪看了看心慧,遲疑了一下,伸手捻了捻,門消失了。
心慧的臉微微有些發燙。緊迫的時候,自己的思維還是停留在地球上,既然有微粒子轉換器,哪裡還用得着去撞門?
白哈兒的房間裡空無一人。
紫瑪一腳踏進去,卻是一個趔趄。
懸浮牀居然還在啓動的狀態,可是人呢?
心慧伸手在空中點了兩下,關閉了懸浮牀。
房間裡各色的傢俱都在,可是卻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缺了些什麼,可仔細看去,又什麼都不缺。只是那個果籃不見了,還多了一個微粒子轉換器,躺在桌子上,一個可以轉化非生命物質的轉換器。
可是,白哈兒去哪了?
軍營裡亂糟糟了起來。
遍尋不到白哈兒的心慧只能去找費麗婭幫忙。
無數的士兵在各個角落搜尋着,卻始終沒有結果。
幾個女孩子依舊等在白哈兒的房門口,眼圈紅紅的。
“咳、咳……”心慧覺得那些女孩子着實有些可憐,心裡不太落忍,遲疑了下,終於上去勸道:“你們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情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
“心慧先生,白哈兒……白哈兒不會出什麼事了吧?”一個女孩兒忍不住,撲在心慧肩膀上,抽噎了起來。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心慧輕輕拍打着女孩兒的後背,卻陷入了沉思。
他死了,一個特戰隊員死了。
在那裡他的代號是‘白哈兒’,他是柔丹的人,難道……
徐教授看着眼前鼓鼓囊囊的裹屍袋,雙眉緊鎖。
難道就象斯特林教授說的那樣,柔丹那裡出事了?還是又發生了別的什麼事情?
已經從伊星得到了那麼多先進的科技,可以預計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消化不了。是不是應該先毀了伊星?等把所有科技都消化差不多了,再重建一個?
徐教授苦笑着搖了搖頭。
最近這段時間他患得患失,什麼都擔心,什麼都害怕,再這麼下去自己都要得精神病了。算了,這也不是自己能夠決定得了的,就等聯合國的決議吧。
入夜了,心慧躺在懸浮牀上。
房間裡一片漆黑,心慧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只看着天花板,一動不動。
頭頂上幾個藍熒熒的數字跳動着。
01:50
心慧翻身站了起來,關掉了懸浮牀。
時間差不多了,該去那裡了。
外面漆黑一片,若不是天上懸掛着的月亮灑下些許光芒,便就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很多人還在搜索着,白哈兒到現在還沒找到。
心慧兜了幾個圈子,躲開所有的人,小心翼翼地來到一幢小樓前。他認識這幢樓,他來過,這裡是白哈兒和那些女孩子喝酒廝混的地方。
歡娛樓,給軍官們消遣、輕鬆的場所。
躲在草叢裡,心慧緊緊盯着小樓的門口。
好幾分鐘後,終於有個人影出現了。
人影在門口遲疑了下,進入了小樓。
心慧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觀望。直到他確定沒有尾巴跟着那個人影,他才站起身,摸着牆邊悄悄進了小樓。
小樓裡一點光都沒有。
心慧仔細想了想,捻動手指,小樓入口轉彎的地方頓時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個玻璃酒瓶。
心慧再次捻動手指,手指間一個極細小的手電,射出堪堪能夠勉強看見前方不遠的極微弱的光。
光照過那些玻璃酒瓶,心慧重新將酒瓶擺放一下,終於點了點頭,有些滿意了。
心慧照着腳下的路繼續往前走,遠處一個房間關着門,門縫裡有微弱的燈光透了出來。
心慧皺了皺眉,手指輕捻,地板上漸漸出現了一個足以容納兩個人的大洞。
心慧輕輕推開門,閃身進了房間。
房間裡亮着一個小手電,一個女孩兒正躲在角落。有人進來,女孩兒有些緊張。仔細看清是心慧,女孩兒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房間四面沒窗,光應該透不出去,心慧皺起的眉頭終於平復了下來。
“你遲到了。”女孩兒的聲音很平靜,卻透出一絲不滿。
“我知道,安全第一。”心慧的回答很簡單。
女孩兒皺起眉頭,張了張嘴,似乎想責怪什麼,又似乎覺得心慧的回答也挑不出毛病,終於閉上了嘴巴。
“我沒想到你會找我。”心慧看着眼前的女孩兒,依稀還能感覺到她靠在自己懷裡的餘溫,感覺到自己的肩膀還洇溼着她的眼淚。
“我也沒有辦法……”想到自己爲了和心慧聯繫上,竟就靠在他懷裡哭,女孩兒的臉上也微微泛起紅暈,聲音越來越輕:“白哈兒說如果他出了意外,讓我來找你。你是最可信的……眼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出了意外……”
是啊,我纔剛來伊星沒幾天。只有我是唯一一個最不可能出賣天自在的,也只有我是唯一一個最不可能泄露香巴拉的位置的,只有我是最可信的。
“白哈兒讓你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心慧有些奇怪。
這個女孩兒是費麗婭的侍女,接近白哈兒必定也是費麗婭授意的,不把白哈兒的情報泄露給費麗婭已是難得至極,還會幫白哈兒帶話給他?
“我是柔丹王的臥底。”女孩兒輕輕捋了捋頭髮。
臥底……心慧張大了嘴巴,自己只是爲了找出叛徒,故意拋出了一個假情報。可是……居然真有臥底?
“等等。”心慧的心裡閃過一絲疑慮,他記得費麗婭的侍女都是生化人:“你是生化人嗎?”
女孩兒輕輕點了點頭:“嗯,是的,我是生化人。”
“據我所知,每個生化人誕生的時候,都被用潛意識在大腦裡植入了四大基礎定律。”心慧疑竇更深,滿臉的戒備:“如果我的消息沒錯的話,生化人是不會背叛的。”
“是的,生化人是不會背叛的。”女孩兒的聲音輕輕的:“可是我是被柔丹王制造出來的。”
什麼?費麗婭的侍女是柔丹王制造的?心慧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當年柔丹王偷偷殺了費麗婭的侍女,然後根據他殺的侍女的特徵完全把我複製出來。”女孩兒說的很冷靜:“我和死去的侍女的唯一的區別就是我潛意識裡的基礎定律不同。我的第零定律是我必須保護香巴拉的整體利益不受傷害;第一定律是我必須服從柔丹王給予我的命令,當該命令與第零定律衝突的話例外;第二定律是我不得傷害天之子個體,或者目睹天之子個體將遭受危險而袖手不管,除非這違反了機器人第零和第一定律;第三定律是我在不違反第零、第一、第二定律的情況下要儘可能的保護自己。順便說一句,爲了生化人和機器人互相制衡,現在生化人的潛意識裡還有第四定律,就是:機器人是極討厭的。當然機器人也有同樣的定律,呵呵:生化人是極討厭的。”
第四定律?是了,生化人和機器人是爲了互相掣肘、互相牽制的,可是如果他們勾結起來……多了這一條,他們想勾結起來,共同對付人類的可能性便降低到了極致。
“你的第一定律、第二定律和我所知道的好象反了?”心慧皺起眉頭。
“我是個臥底,我不能暴露自己。”女孩兒很平靜。
是的,她是個臥底,是柔丹王安插的極重要的棋子。
所以柔丹王的命令就比天之子個體的性命更重要。
心慧有些理解地點了點頭。
“可是這麼巧嗎?柔丹王恰巧在費麗婭身邊安插了臥底……”心慧想了想,又冷冷一笑:“而這次對我們來說性命攸關的行動便正好是由費麗婭負責?”
“柔丹王何止只是在費麗婭小姐身邊安插了臥底。”女孩兒笑了笑:“包括議長在內,他在許多有權勢的達官顯貴身邊都安排了和我一樣的臥底。只是這次是費麗婭小姐來,所以便用到我了。”
心慧沉吟了一會兒,他的心裡其實已有幾分相信了,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你怎麼證明你是臥底呢?”
“當初白哈兒是接到柔丹王的指令,故意和我們接近,利用信物和暗語才找到我的。”女孩兒低頭沉思了會兒:“你沒有信物,也不知道暗語,要讓你相信我的話……”
柔丹王給了白哈兒指令,是了,只有白哈兒纔是柔丹王真正的親信。
柔丹王派白哈兒來是有特殊任務的……
是了,怪不得紫瑪一直說白哈兒在香巴拉的時候沒有這麼好色,到了這裡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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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爲了聯絡臥底才……
是了,怪不得我開會時說有臥底,他反應那麼大。
他是不是以爲我發現了什麼?他是不是以爲柔丹王也給了我什麼情報?他是不是以爲他辛辛苦苦得來的功勞要被我搶走了?所以他才急着去找衆色……
等等,衆色……
心慧猛的看向女孩兒:“你告訴白哈兒我們這裡有叛徒?”
“是的,我在費麗婭身邊,她又從不防備我會背叛,所以我能知道很多事。”女孩兒點了點頭:“我告訴白哈兒,衆色和威嚴都私下裡和費麗婭見過面,費麗婭也安排了專門的人負責和他們接頭。”
威嚴?心慧又是一愣,既然白哈兒找過衆色,那他找過威嚴嗎?
“如果我把真正的‘奪舍’項目告訴你,你會相信我是臥底嗎?”女孩兒試探着問道。
‘奪舍’?心慧一呆,費麗婭不是已經把‘奪舍’項目向他們公開了嗎?難道……
心慧有種被耍弄的惱火:“你是說費麗婭告訴我們的‘奪舍’不是真正的‘奪舍’?”
“呵呵,‘奪舍’是SSS級的項目,最高級的保密程度。她又怎麼可能會把真正的‘奪舍’項目告訴你們呢?”女孩兒嗤笑着。
“你是說她說的‘奪舍’是編出來的?”心慧恨得牙直癢癢,可又有點遲疑。
那個‘奪舍’有模有樣的,項目的內容也符合奪舍這兩個字的意義,對地球也存在着威脅,衆色還極讚歎……呃……衆色是叛徒,說的話自然也可能……
“編倒不是編出來的。”女孩兒搖着頭:“只是那個項目並不是‘奪舍’,而是‘附體’。”
附體?心慧想了想,確實更貼切。
‘咣噹’,外面傳來很清晰的聲音,玻璃酒瓶被碰倒了。
有人來了……
心慧不再說什麼,只抓住女孩兒的手,衝出房間,躥進了事先準備好的坑洞裡。
心慧捻動手指,兩人的頭頂上,坑洞封閉了起來,就如原來的地板,只留了幾個極小的氣孔。
漆黑一片。
心慧摩挲着佛牌,屏蔽掉自己和女孩兒所有的信息。
兩個人死死地屏住呼吸,頭頂上腳步聲紛雜,到處是翻箱倒櫃的聲音。
許久,各種聲音終於停了下來。
“報告長官,沒什麼發現。”有人彙報着。
沉寂了幾秒鐘,又有聲音響起:“撤退,去別的地方再去找找。”
聽着似乎是司馬雲飛的聲音。
紛雜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逐漸遠去。
女孩兒終於鬆懈下來,輕輕吐了口氣,準備捻動手指,消去頭頂上的地板,離開這個坑洞。
一個年輕人,依舊在房間的角落裡,一動不動,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司馬雲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