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歐陽玉霖一愣。
“先別動手，先商量一下。”趙鼎坤壓低了聲音。
“有啥好商量的？”曾曉燕在一旁嘟囔了句。
趙鼎坤瞪了曾曉燕一眼。
曾曉燕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怎麼了？”歐陽玉霖手裡的刀頓了頓。據她瞭解，趙鼎坤是個穩重的人，不會無的放矢。
圍在一旁剛想不顧一切的保鏢們鬆了口氣，停下了動作。
“你們先退出去。”趙鼎坤環顧着四周的保鏢，厲聲喝道。
保鏢們死死盯着落在敵人手裡的斯特林，紋絲不動。
“我數到三，如果你們不退出去，我便殺了斯特林。”趙鼎坤的手裡出現了一把匕首，匕首閃爍着寒光，彷彿死神的猙獰。
保鏢們一陣騷動，猶豫着，小聲商量着。
“一……”趙鼎坤晃了晃手裡的匕首。
一個保鏢走到窗前。
“二……”趙鼎坤把匕首舉起，頂住斯特林的脖項。
走到窗前的保鏢看了看窗外，衝所有人點點頭。
保鏢們慢慢退出了實驗室。
秦宏亮也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
看來消息已經外泄了，實驗樓外圍滿了士兵和警衛，遠處源源不斷還有人影向這裡過來。
“徐教授告訴我，他們這些複製人都被植入了潛意識。”趙鼎坤悠悠地道。
歐陽玉霖點了點頭，這件事她也知道。
“斯特林給他們植入的潛意識一共是四項。”趙鼎坤一邊回憶着，一邊繼續道：“這四項潛意識被稱爲四大定律，按重要等級，分別是：第一，保護斯特林的安全；第二、在不違背第一條的情況下，聽從斯特林的命令；第三、在不違背第一、第二條的情況下，保護伊星的安全。第四、在不違背前述三條的情況下保護好他們自己。”
歐陽玉霖皺了皺眉，她來得急，沒聽過這四大定律，可眼下聽着，似乎確實有些不怎麼對勁的地方。
“如果殺了斯特林，第一項和第二項是解除了，可第三、第四項……”趙鼎坤遲疑着，他也有些吃不準：“我也是剛想到的，要是斯特林死了，這些複製人繼續保護住伊星的話……”
“那就戰鬥唄。徐教授說過，斯特林的存在，讓他們有了科技的依仗，可以無限制地重塑士兵和武器。如果斯特林沒了，呵呵。”曾曉燕不住冷笑：“沒人能用微粒子技術了，我就不信我們的軍隊衝不破他們的封鎖。”
“誰說的？”秦宏亮搖了搖頭：“斯特林在這裡，手裡也沒操控着什麼機器，那前線是誰在轉換重塑士兵和武器？”
曾曉燕臉色大變，是的，她剛纔看見了，斯特林只是在這裡享樂，前線那些源源不斷的士兵和武器，到底是誰在轉換。
她想起，在她看過的那段影像裡，那個叫何穗雪的女孩，也應該學會了轉換的。
如果何穗雪會的話，那其他人……
歐陽玉霖也猶豫了，如果每個複製人都會轉換的技術，那麼即使斯特林死了，也依然是個無解的局面，依然沒有解決地球的危機。
“你，下令，讓他們放下武器，放棄抵抗，離開這裡。”趙鼎坤勒着斯特林，匕首抵住了斯特林的脖子。
“哈哈，你當我白癡嗎？你說的對，這裡所有人都會轉換。我如果死了，他們哪怕拼着性命也會保護伊星。你們還是解救不了地球的危局。我的命令高於伊星的安全，我是解開這個危局唯一的開關，你們只能求我，不敢殺我。”斯特林得意洋洋地狂笑着：“現在他們會衝進來救我，可你不敢殺我，你不敢讓我死。你只能眼睜睜看着我被他們救走。”
趙鼎坤緊皺眉頭，他確實不敢殺死斯特林。
這是個死局。
不過那些那些保鏢應該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斯特林的生死高於一切，眼下斯特林還掌握在他們手裡。
“哼，只要那些保鏢敢踏進來半步，我便不管什麼四大定律，直接宰了你。”歐陽玉霖的聲音極冷，冷得讓斯特林打了個寒顫。
“徐教授，你說他們能成功嗎？”李將軍看着遠處激烈的交火，問徐教授道。
徐教授沉默了許久，腦子裡只浮現出一幅畫面。
縮微宇宙矗立着。
人類節衣縮食，將無數的資源填入縮微宇宙。
斯特林獰笑着，騎在所有人的頭上，草菅人命、作威作福。
這還是好的，萬一所有人類都被殺光了，所有人類都被複制了，只剩下斯特林這唯一一個還能稱得上是人的人……
徐教授嘆了口氣：“如果他們不成功，也許地球的末日就真的到了。”
李將軍看着徐教授，神色黯然。
“除了他們，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沉默了會兒，老丁遲疑着問道：“譬如有什麼別的方法可以讓這些複製人不再聽從斯特林的命令？”
“沒有，我之前就說過，斯特林給所有複製人都植入了潛意識，只有斯特林一個人能……等等……”徐教授臉色大變：“我錯了，我之前說錯了，不止斯特林會……斯特林不能死，如果他死了，地球就真的沒救了……”
轉換，不止斯特林一個人會……
那段影像，徐教授也看過，那個女子，應該也會，那麼其他人……
房間裡一片沉寂。
趙鼎坤突然覺得腰間一陣發麻，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抖動。
趙鼎坤伸手摸了一下，手機。這是臨行前徐教授特意交給自己的，有些古老。據說在基地，只能依靠這個東西來聯繫。
趙鼎坤打開手機，手機裡立刻傳來徐教授焦急的聲音：“趙鼎坤，你給我聽着，斯特林不能死，別殺他，千萬別殺他。”
“我們沒殺他。”趙鼎坤面露苦笑，看來自己猜對了，就差了那麼一點：“他現在在我們手裡。”
手機裡一正靜默，猛地傳出一片歡呼的聲音。
“好，好，讓他下令，摧毀伊星。”在嘈雜的歡呼聲中，徐教授拔高了音量：“或者拿他的生命做威脅，毀了伊星。”
趙鼎坤眼前一亮。
“進來，衝進來，救我。”突然，斯特林不顧一切地掙扎着，大聲嘶喊着：“他們不敢殺我。”
保鏢們衝了進來。
趙鼎坤深吸了一口氣，拔出把槍，指住科學家的頭。
保鏢們的腳步一滯。
“退後三步，不然我就開槍了。”趙鼎坤沉聲道。
保鏢們遲疑着。
趙鼎坤扣住扳機的手指微微用了點力。
保鏢們立刻退後了三步。
趙鼎坤知道自己賭對了。
果然，複製人的第一指令，必須保護斯特林的安全，他們不敢和自己賭。
“別管他，他不敢殺我。”斯特林大吼起來：“開槍，射擊，殺死他們。”
保鏢們躁動起來。
聽從斯特林的命令是第二指令。
當第一指令和第二指令衝突的時候，第一指令優先。
可是如果真象斯特林說的，他們不敢殺斯特林，那麼……
遲疑着，猶豫着，保鏢們手裡的槍哆哆嗦嗦舉了起來，又放下，又哆哆嗦嗦舉了起來……
“你來。”趙鼎坤看了看歐陽玉霖。
歐陽玉霖會意，也拔出槍，指住了斯特林的腦袋。
趙鼎坤隨手找了團破布堵進了斯特林的嘴裡。
斯特林拼命地嗯嗯啊啊，卻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趙鼎坤取出一枚手雷，打開保險，將手指按住了激發裝置。只要趙鼎坤的手指一鬆，手雷就會將這個房間裡所有的人呢變成虛無，包括他和斯特林。
保鏢們面面相覷，現在殺了趙鼎坤，便如同殺了斯特林。
糾結着，保鏢們慢慢放下了槍。
“先把召回裝置修好。”趙鼎坤對保鏢們下令。
保鏢們騷動了起來。
終於，一個爲首模樣的勉強生硬地解釋道：“對不起，你這個要求我們辦不到，我們不會。”
“你們不會？”趙鼎坤差點沒笑出聲來，這些人只是保鏢，本來也沒指望他們能會：“你們這裡總有會的人吧？那些技術人員呢？就算斯特林把他們也變成了你們的模樣，也該擁有曾經的智慧吧？”
保鏢們小聲討論着，卻始終沒有動彈。
“舉槍，瞄準斯特林，聽我的命令，我數到三，就開槍。”趙鼎坤平靜地下達命令。
秦宏亮、曾曉燕都拔出槍，指住斯特林的腦袋。
“一……二……”趙鼎坤平靜地數着。
秦宏亮閉上眼睛，手指微微用力，骨節有些發白。
“等等，我們找人來修。”慌亂中，保鏢們終於妥協了。
很快斯特林的那個天才的學生跑了進來。
庫裡，斯特林之外對這個召回系統最熟悉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召回裝置修好了。
斯特林翻着白眼。
這羣白癡的複製人，他們不敢殺我啊。
他在心裡流着淚默默唸叨着。
“然後呢？”歐陽玉霖看着趙鼎坤，這個處長雖然不算特別能打，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的。現在自己的戰友，還有那些珍貴的科學家便有回來的機會了。
“這裡已經不需要我們了。”趙鼎坤想了想，舉着手雷，在前面開路：“留一個人看着，我們走，去縮微宇宙那裡。”
“等等。”保鏢的首領突然沉聲道。
“怎麼？”曾曉燕手裡的槍用力頂住斯特林的腦袋。
“主人落在你們手裡，我們拿你們毫無辦法。”首領眼裡冒着火，一字一句地道：“但是如果你們試圖帶着主人離開基地，或者做出些出格的舉動，讓我們認爲有可能會對主人的性命造成威脅，哪怕冒着主人逝世的風險，我們也會阻止你們。”
斯特林眼含熱淚，極熱切極和善地看着這位保鏢的首領，之前他一直沒覺得這個首領這麼有智慧。
猶豫了下，趙鼎坤終於點了點頭。
斯特林不是唯一的關鍵，還有一個關鍵是伊星。
一羣人互相僵持着，慢慢挪到了那個碩大的圓球下面。
之前綁在圓球上的炸藥還沒有被拆除，只是沒有引信。
炸不炸？
炸的話，那些科學家、那些天之子就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不炸的話，地球……
趙鼎坤遲疑着。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炸。”趙鼎坤終於下達命令，臉龐扭曲着，分外有些痛苦：“接上引信。”
“趙處長……”歐陽玉霖有些猶豫，召回系統剛修好，才幾分鐘而已，就不等等他們了嗎？
“沒時間了。”趙鼎坤心一橫。
爲了那些還在伊星的人，已經花了太多時間去修理召回的系統了。眼下又過了好幾分鐘，幾分鐘的時間對於伊星就是整整一天，他們如果還是沒有回來，也許……
“可是……”曾曉燕看着實驗樓，還想掙扎一下。
“接上引信，然後引爆，一切爲了地球。”趙鼎坤下着命令，聲音有些顫抖。
一切爲了地球，歐陽玉霖眼圈微紅，咬了咬牙，終於揮了揮手。
一個特戰隊員找出引線，向圓球跑了過去。
趙鼎坤，你們一定要成功啊。所有人都在祈禱着。
徐教授心裡一陣絞痛，伊星，他一手建立起來的伊星，無數人爲之付出心血的伊星，爲何竟到了如此地步。
李將軍、老丁，所有的戰士們都緊張地看着基地方向。
一個碩大的圓球在連綿的炮火中矗立着，在夕陽的映射下，格外醒目。
程慧珊、周繼安、安娜……遙遠的研究院裡，無數人看着基地的方向，眼裡都閃爍着淚光。
一聲槍響，跑向圓球的特戰隊員倒在了地上。
一支槍口冒着青煙，複製人終於還是動手了。
爆炸會毀滅伊星。
失去伊星後，在地球眼裡，斯特林便也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保護伊星就是保護斯特林。
“我告訴過你們，不要亂來的。”首領吹了吹槍口，臉色格外陰沉。
歐陽玉霖怒吼着想向對面撲去，卻被趙鼎坤死死攔住。
對面的人實在太多了。
是自己低估了這些複製人的容忍度。
趙鼎坤嘆了口氣。
兩個特戰隊員過去，把倒在地上的袍澤擡了回來。
保鏢首領冷眼看着，舉着槍，沒有阻止。
突然，僵持着的人羣中有些騷動，有個人擠了進來。
“李天華？”歐陽玉霖掩着嘴巴，失聲叫了出來。
他怎麼在這裡？他是召回的嗎？他又去伊星了？他召回了，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應該也能回來了吧？
“呵呵，我去伊星了，終於回來了。”李天華笑了笑。
自從伊星把屏蔽都撤掉，每天他和那些金剛們都會嘗試着召回，可等來的都是失敗。每天的失敗讓他們幾乎都絕望了，可終於……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激動了起來。
一個接一個，很多張面孔，熟悉的不熟悉的，認識的不認識的，紛紛擠了進來，跑向趙鼎坤他們。
所有的複製人都冷着臉，這些人看着似乎對伊星、對斯特林都沒什麼威脅。複製人們沒有阻攔。
斯特林卻臉色大變，除了李天華，其他這些人他都認識，都是他的同僚。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大動靜？”李天華環顧四周，又看看被控制住的斯特林，小聲問歐陽玉霖道。
歐陽玉霖紅着眼圈，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向李天華說了。
斯特林這個混蛋，居然搞出這麼多事情？這就是費麗婭說的‘重生計劃’？李天華皺起眉頭，重生的是誰？是讓所有的人重生成爲複製人嗎？
看來自己的選擇沒有錯，斯特林已經控制住基地了。哪怕柔丹王殺光了所有的人，消息也被斯特林封鎖着，地球根本不會知道伊星出事了，伊星依然不會被毀滅。
“好了，好了，你們放心，我們不會去毀滅伊星。”李天華頓了頓，環顧着四周：“伊星已經不存在了，我們不會去毀滅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星球。”
四周一片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