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的夜色裡, 邱赫坐在楚肖的私車副駕駛位上大口啃着漢堡。
主駕上的任凌飛視線落在前方披着朦朧月色的工廠上,一邊把可樂軟杯捏來捏去一邊百無聊賴地咬吸管。
吃完,將漢堡包裝紙揉成一團扔到垃圾塑料袋裡, 邱赫拿衛生紙草草擦了手和嘴便道:“幾點了?”
瞄了眼主駕錶盤, 任凌飛道:“還有差不多十分鐘凌晨三點。”
“那傢伙出來了麼?”
“還沒。”揉了揉隱痛的太陽穴, 任凌飛皺眉。
邱赫調整了下姿勢, 從自己夾克衫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和筆, 看着上面的人物名,道:“這個人看着不像是會搞事情的。”
任凌飛不以爲然:“第一印象通常不可信。”
“你意思是如果這人是原發者,那就是埃薩的意思?”邱赫皺眉。
“不管埃薩現在怎麼做, 他們過去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任凌飛道,“我弟和那個齊紹駿已經在28世紀了, 再怎麼說都沒辦法。”
“如果我們換條時間線呢?”邱赫單手撫着下頜, “比如回28世紀的十幾年前, 直接阻止埃薩把原發者送來21世紀?”
任凌飛搖頭:“我們現在的時間線就是當時原發者造就的結果時空,在我看來, 也是唯一的結果時空,不存在改不改變過去這種事情。”
邱赫挑眉,十分困惑:“啊?”
任凌飛道:“前段時間我也在琢磨,開始我覺得埃薩這幫人研究的沒錯,平行時空, 多條時間線, 多個結果時空, 分叉點之類的, 但現在我覺得這理論有問題。”
“你是說多時間線的理論?”邱赫詢問。
“我也只是猜測, 你就當聽着玩。你聽說過‘過去就是未來’的理論麼。”
邱赫搖頭:“什麼意思?”
“咱現在回來21世紀看着像是逆時間線行走,不過我反而覺得咱現在這條21世紀的時間線已經接在了我們28世紀結果時空的未來。”
感覺有點暈, 邱赫瞄着任凌飛搖了搖腦袋:“算了你別給我扯這些大理論,簡單點講。”
“簡單點就是我們實際上只能改變未來的事情,而不能真正改變過去的事情。你說的那個回去直接阻止原發者被遣送,已經是在‘被遣送過後’的結果時空裡嘗試回去改變的思想。如果沒有‘被遣送’,就不會有現在我們的‘嘗試改變過去’,說白了,這一切的一切,還是隻有主時間線上的行動。”任凌飛盯着前方工廠道,“反正這只是我的個人猜測,我記得雲娜以前給我扯過什麼螺旋宇宙的事情。如果她的理論是正確的,其他咱不用想,就一心找到原發者,把他帶回28世紀,看看能不能把那個所謂的螺旋宇宙扭回正軌就行。”
邱赫被任凌飛弄得頭昏腦脹,還沒來得及吐槽,任凌飛忽的舉起一根手指,噓聲道:“來了。”
轉頭瞄向前方工廠,任凌飛和邱赫看到披着夜色的宋昱銘一臉嚴肅地走到路邊私車,沒一會兒便啓動起來,準備離開。
“不跟上麼?”邱赫壓低身型,視線卻追隨着宋昱銘逐漸遠去的車身。
“他住址咱有數,無所謂的。”任凌飛又在車上等了十分鐘左右才謹慎下車,跟邱赫往前方工廠去,“重點是搞清楚這傢伙每週末都來這地方到底是做什麼。”
兩個男人躡手躡腳地尋到那工廠邊門,一番利索的撬鎖神功後,成功進入工廠內。
最開始他們注意到主生產間內沒有任何正常運作的機械,明白這工廠大概廢棄已久,兩個人藉助多年的從警經驗,將整個生產間走了一遍,根據地面落下的鞋底土滓和指紋探測儀的幫助,他們發現西牆一片不起眼的木板有頻繁的指紋覆蓋。
兩人摸過去一番搗鼓,倒是陰差陽錯地發現了地下室開門機關。
任凌飛和邱赫掏出準備了幾個月的腰間槍械,開了手電筒,小心翼翼地摸索而下。
幾分鐘後,他們注意到那地下室是個不小的實驗間。
注意到裡面數十個蓋着白布的實驗桌,邱赫和任凌飛困惑地對視了一眼,隨後任凌飛舉着槍挪動到其中一個實驗桌邊,緩慢地掀開白布朝下面看了一眼。
瞬間,震驚的他當即鬆了手,並向後踉蹌了兩步。
看着任凌飛那啞然的模樣,邱赫忍不住道:“凌飛?是什麼?”
調整着鼻息,任凌飛平靜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擡頭望向邱赫,額角滲透冷汗:“你記得埃薩那個實驗室麼?”
愣了一下,邱赫點頭。
但幾秒後,邱赫反應過來,觸電般望向眼前數十實驗桌,驚訝道:“等下,難道這些都是……”
任凌飛走到另一個實驗桌邊掀了另一個白布,確認一番,隨後道:“克隆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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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瑞思回到埃薩實驗室時,看到他那幾乎禿頂的叔叔威爾森正和其他一幫子研究人員神色凝重地看着全息屏幕上的一串數據。
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他悄無聲息地走到威爾森身後,探手拍了下對方肩膀。
地中海威爾森果然肩膀一顫,斂眉轉頭,正要發作,但視野裡闖入賽瑞思身型,他又緩了緩脾氣:“嗯?你回來了?”
“嗯。”賽瑞思視線也流瀉到那全息屏幕上,臉上露出驚歎的神色。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已經辦好了。”賽瑞思揚着脣角,“以後任恆淵的消息我們可以第一時間獲得。”
“配對人叫什麼?”威爾森挑眉,“可信麼?”
賽瑞思直白一笑:“不可信。”
威爾森表情一滯,轉頭不解地望向賽瑞思:“嗯?這是什麼人?”
知道他叔叔想問什麼,賽瑞思道:“我以前跟你提過這人,他就是那個朱澄明,以前朔鷹的副手,跟任恆淵有點交情。”
“朱澄明?”威爾森雙手背到身後,回憶了一下,“就是要退了你們仟琦的那個騎手?等下,這人不是……”
“對,就是他。”賽瑞思沒避諱。
“既然你知道這關係,爲什麼選他?”
哼笑一聲,賽瑞思道:“那時候的事情足夠是把柄,即便他不願意,我也有辦法牽制他。”
“他對那個任恆淵忠誠麼?”威爾森道,“把柄這種東西,有時候並不可靠。”
“即便這把柄沒用也無所謂。”賽瑞思自信道,“我對朱澄明這小子有計劃A到Z的打算。”
威爾森看着難得多言的賽瑞思,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確定不是因爲樑喬和樑樂的原因你才選朱澄明?”
聞聲,嗤笑一下,賽瑞思道:“如果是爲了樑喬和樑樂,朱澄明現在就不會活蹦亂跳的了。”
威爾森知道梁氏兄弟的事情對賽瑞思來講一直是個痛楚,面對對方的反應,他並未再質疑什麼,只是拋了一句“你有把握就好”便重新投入到實驗研究中。
賽瑞思也進一步參與了埃薩的實驗研究,瞭解到雙穿情況的存在,並且發現這幫子研究員要把原發者徹底固定在21世紀以確保這條時間線不會半途脫軌。
衆人通過智能人預測過,如果按照當前S國與世界各國的摩擦發展,不出四十年,S國就會在可能的核戰裡隕滅。
而既然撼動不了政局,研究員們便決定在一些不起眼的小因素上投機取巧——比如計算同時空共存事件,並嘗試扭轉這些事件結局。
一番推導後,研究員們發現S國的隕滅命運和任恆淵單靈魂風摩奪冠屬於此結果時空唯一的硬性共存事件,只有嘗試改變其一,纔可能真正撼動另一條線的發展。
埃薩的研究人員認爲,要想改變他們這些S國成員的命運,只有儘可能將時空發展引向任恆淵爲單靈魂且奪冠失敗的時空發展線,S國纔有救,任恆淵擁有雙靈魂的結果時空依然會將S國命運導向不利。
但因爲這僅僅是關於可能性的計算,沒人能真正預測未來,埃薩只能費盡心機靠各種實驗來測試影響國運的因素。
靈魂分離實驗是當下研究員們的首要考慮,但因爲參數不正確,他們沒法控制靈魂分割後單靈魂的去向。
“這種問題,你們打算怎麼辦?”賽瑞思雙手環胸,盯着威爾森詢問。
“這不是我們需要擔心的。”轉頭看了眼角落裡一個小全息屏上的影像,威爾森朝那邊揚了揚下巴。
賽瑞思視線轉過去,注意到那屏幕上是個小實驗室,一男一女正在討論並演算什麼。
眯眼觀望了一會兒,賽瑞思道:“這就是你的後援?”
威爾森點頭。
“你確定?”賽瑞思一臉不可置信地嘆,“他們能行?”
“整個時空理論都有他們的貢獻。”威爾森淺笑,“這種參數,就看他們的思維敏捷度了。”
聞言,搖了搖腦袋,賽瑞思不打算再陪他們:“行吧,叔叔你看着辦。我只關心樑喬能不能回來,其他都無所謂。”
說完,沒等威爾森迴應,賽瑞思便轉身向實驗室走去。
威爾森注視對方離去,忍不住無奈一笑:“小子,還說不是爲了樑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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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雲娜趴坐在實驗桌前,一邊撓着頭一邊斂眉思索,她盯着手上的演草,沒一會兒就抓狂地揉成一團,順手扔到旁邊的垃圾桶。
祁風雙手環胸靠在實驗桌邊,耐心看着她反應,道:“別急。”
抱着頭,臉直接砸在實驗桌上,高雲娜悶聲道:“你說的倒容易。”
“誰讓我沒有天才的腦子。”祁風淺笑,“幫不了你。”
“他們說讓我把這植物人弄出靈魂——”高雲娜看着就躺在自己臉旁邊的克隆人,挫敗道,“這要是幾百年前,人家肯定覺得我中邪了!”
意識到這段時間高雲娜已經對這克隆體熟視無睹到能把臉擱在旁邊,祁風忍不住道:“你的演算有什麼進展麼?哪怕只有一點也是進步。”
長長嘆了口氣,高雲娜道:“進展倒是有,不過都跟靈魂分離半毛錢關係沒有。”
“哦?”祁風挑眉,“比如什麼進展?”
擡了頭,高雲娜不悅地看着祁風:“你不用假裝感興趣,我知道你只是爲了安慰我。”
“誰說?”祁風扶了扶眼鏡,“我是真想聽。”
看着對方鏡片後那雙認真的眸,高雲娜眯眼狐疑地打量了對方一會兒,隨後道:“好吧,如果你堅持,本小姐就勉爲其難地爲你解說。”
祁風的笑熱烈了些。
“我在計算參數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一條規律。”高雲娜指着一個公式道,“穿越時空之後,寄主和寄生者的身體狀況會被兩者間相對較好的身體狀態覆蓋。”
祁風臉色凝重:“怎麼講?”
“打個比方,如果我受了傷,但是我穿去了21世紀,剛巧21世紀那個被我寄生的人身體健康,那麼我28世紀受傷的身體狀態就會跟21世紀的原主同步變得健康;當然,如果我身體健康,而21世紀那個人受傷了,我穿越過去後,他的身體狀況會被我的狀況同步,重新變健康。”
聽到這裡,祁風難得地露出一抹意外神色:“是麼。”
“對。”高雲娜敲着桌板,“不過這些東西對分離靈魂都沒什麼用啊。”
“等下。”祁風道,“你剛纔那個理論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得了癌症或者受了嚴重的傷瀕死,穿越時空能治癒?”
高雲娜聳肩:“只要跟他配對的靈魂比他健康,應該就沒問題。”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演算她苦笑,“當然,如果我的推斷正確的話。”
祁風嘆:“這樣,豈不是以後很多人都會想穿越?”
高雲娜笑:“我覺得應該不會。你要知道,像任恆淵的雙穿情況只是個例。一般人穿越到新時空之後,相當於佔據新世紀軀體將原主靈魂擠出,而這些人迴歸原世紀的時候,新世紀原主的靈魂不一定能回到自己的身體。所以如果大家都玩穿越,那目標世紀裡很可能會多出來不少植物人。”
祁風認可地聳聳肩,他知道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一般都有後果。
“喂。”高雲娜看着祁風的臉,下意識喚了一聲。
轉頭,祁風捕捉到高雲娜突然繃起來的臉,意識到之前還對準他們的監控眼似乎轉移到了旁邊的全息屏幕上在尋找她的研究成果。
瞅了眼那監控眼,祁風不解地重新望向高雲娜。
朝衛生間努努嘴,高雲娜躡手躡腳地從實驗桌邊起身,隨後拽起祁風便衝進廁所。
把對方推到廁所隔間的角落裡,她轉過身,用後背頂着祁風把對方死死抵在牆面上,看着對面那不人性的廁所內置攝像頭,咬牙道:“這些個死變態!”
高雲娜發頂就在自己下巴下方,祁風驚訝道:“你這是做什麼?”
突然180度轉身,高雲娜跟祁風緊緊貼在一起,憋屈道:“我前兩天用他們這屋裡的探測儀試過——就這個角落裡,聲音傳播是受干擾的。”
“探測儀?”祁風不解,“什麼探測儀?”
“這不是重點!”高雲娜仰頭,下巴殼就抵在祁風胸口,“你先聽我說!”
第一次跟一個女生如此近距離接觸,祁風顯然有些不自在:“好,你說。”
“以後咱就在這裡想辦法。”
“嗯?”祁風皺眉。
“做計劃之類的。”高雲娜一邊轉頭看那攝像頭一邊咬脣道。
“什麼計劃?”祁風擡頭瞄着那攝像頭,不知道此刻那監控後方有沒有人在觀看。
“笨啊。”高雲娜雙手扯着祁風衣襟,道,“當然是逃跑計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