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末的審判
第二十章 :推測
如果吸取前幾次的經驗, 明白這個被稱爲一號候選的少年是多麼危險的存在,塞尼里奧就不會貿然踏進那扇門,也就不會體會到接下來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
不過既然前提是如果, 那也就是說——事實上, 塞尼里奧進了門。
剛從門口探進半個身體, 塞尼里奧就看到吳燼往門口掃了一眼。此時的吳燼比塞尼里奧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像一個冰冷精緻的人偶, 眼底已經看不出一丁點情緒的波動, 雙手握着兩把銀藍色的短劍,劍刃上浸透了鮮血。
單薄的白色露肩上衣幾乎是從血池裡拎出來的,在他身旁, 尚有十來個與他同齡的少年少女,有的人手中拿着刀劍等冷兵器, 還有的拿着類似槍的武器, 一致指向他。
塞尼里奧又往前探了一步, 一個少女趁着吳燼的注意力轉移,舉起形狀怪異的冷兵器從背後攻向吳燼。
吳燼險險躲開, 少女翻轉手腕又是一刺,尖銳的武器從吳燼的左臉頰擦過,在他臉上留下一道傷口,汩汩地流血。
塞尼里奧一驚,吳燼也愣住了, 他身上血跡雖多, 但都不是他的血, 臉上這個還是他頭一次受傷。
目光一寒, 吳燼鬆開手, 短劍掉落在地。
“礙事……”
說完這兩個字,地面上未凝固的鮮血飛到空中, 化作一根根深紅色的血箭,猛然向四方飛去!
塞尼里奧只看見有兩道血箭直直朝自己飛來,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他所用的那個身體就被牢牢釘在門口。
還未感覺到□□的痛苦,就已經永遠失去了繼續感知的機會。死亡就這樣毫無預期地降臨。
明明門裡面的那個人是它全心信賴的對象,卻將它毫不留情地屠殺,遭到背叛的滋味翻滾在胸腔裡,竟化作刻骨的仇恨!
極端真實的經歷讓塞尼里奧對於“狸狸”的遭遇感同身受,以至於猛然從那段記憶裡跌落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時,埋在所有生物靈魂最深處的對於死亡的恐懼讓塞尼里奧不自覺地後怕,即使最後殘存的理智告訴他,這是那隻狗的記憶。
陌生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跟隨他那麼久,忽然被當做礙事的垃圾一樣殺掉,你想報仇嗎?”
“……”
“你這樣信賴他,照顧他,你知道他到底有什麼使命嗎?”
“……”
“你有沒有猜測過,也許他纔是這一切災難的幕後黑手?”
“……”
隨着這三個問題,他緊緊握住拳。
塞尼里奧不是沒有領教過吳燼的冷情,這個神秘的東方外表的少年就像一部完美的機器,按照設定好的程序執行任務。
他的表現一次又一次讓塞尼里奧在驚訝之餘感到疑惑,繼而失望。甚至塞尼里奧有時候會覺得,如果不是一開始他們的那個約定,他對吳燼來說也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存在。
在那個少年的世界裡,重要的只有他所認定的那幾個人,其餘的一切對他而言都可以忽略,包括他自己!
可是……
——“狸狸,對不起。”毀滅塞尼里奧生活了六年的Y城時,吳燼這樣說過。
——“你的確救了我一條命,本來我是該死的,我的存在會影響星辰方舟的判斷,燼他……不能留我。”因爲塞尼里奧的一句話,吳燼到底留下了吳銘,留下了影響他與方舟溝通的那個所謂的“殘次品”,並且爲此獨自留在Y城引導方舟的武器,負傷而歸。
——從A市返回,塞尼里奧匆匆趕回集合地點,發現吳燼被喪屍掐着脖子,而在他背後,是毫無抵抗力的唐糖……
心裡一定,塞尼里奧放開緊握的拳,對着黑暗的虛空一字一句地說:“讓我醒過來,我會自己判斷一切!”
黑暗的世界出現一道道裂縫,繼而崩塌。一陣眩暈感之後,塞尼里奧從昏迷中甦醒,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旅館的大牀上,房間裡只有他一人。
他想坐起來,可是渾身痠痛,簡直像被人揍了十頓隨意扔到牀上。只是普通的呼吸而已,都讓胸腔有劇烈的痛感,忍不住低聲連連咳嗽。
門開了,吳燼披着一件厚厚的衣服走進來,一位老婦人緊跟着吳燼進門,手裡端着一杯乳白色的液體絮絮叨叨:“小源,快把牛奶喝了,你從小身體就不好,天這麼冷,萬一又生病怎麼辦?”
塞尼里奧微訝,他知道這位老婦人是夏震霆辛辛苦苦從A市救回來的母親,但是她怎麼喊吳燼叫“小源”?
夏震霆接着跟進來,見塞尼里奧醒了,點頭打過招呼,便自顧自從站在他牀邊,扶着母親坐下。
夏媽媽輕拍了一下他的手:“霆霆,你也是的,回來就換身衣服好好休息,哦對了,勸勸你弟弟喝牛奶,他這個身體呀……”
吳燼頭也不回接過牛奶,看樣子打算餵給塞尼里奧喝,塞尼里奧立刻轉移了注意力,緊張地盯着他,因爲根據那段記憶,吳燼很可能直接往他臉上澆下來……
夏震霆這時解了圍,一手擋住吳燼的動作,對母親說:“媽,我和小源都有點餓了,您煮的湯什麼時候能好?”
夏媽媽一拍腦袋:“喲,我把湯給忘了!你招呼小源喝牛奶,我去看看!”說罷起身就走。
夏震霆見母親出門,轉身把塞尼里奧扶起來坐好,然後接過吳燼手裡的牛奶,慢慢餵給塞尼里奧喝。
“咳……謝謝。”喝完牛奶舒服不少,身體的疼痛也在快速減輕,塞尼里奧緩了緩,問道,“我不是傷在背後了嗎?”可現在他在牀上躺得好好的,除了渾身痠痛,並沒感覺到還有什麼外傷。
“有貝醫生在,你的傷口早就癒合了。”夏震霆放下杯子,簡要介紹道,“我們現在在一個縣城的旅館裡休整,周圍的喪屍已經清理過,暫時很安全。這裡用的是灌裝煤氣,所以還有新鮮的熱食可以吃。目前倖存者一共18人,有個自稱A市特種部隊的特種兵被昨天弄傷你的人扔給我們,他說可以聯絡軍方。”
塞尼里奧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你懷疑他不是?”
夏震霆道:“不,他的身手很強,是特種兵的水準,但他掌握的技術非常高端,不只是一個普通特種兵那麼簡單。”
“被昨天那個人送來的?”塞尼里奧沉思,“是敵是友?”
“他是適合者,不是敵人。”吳燼插話,擡手摸了摸塞尼里奧的臉,“狸狸,我餓了。”
這兩句話前後不搭,塞尼里奧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說:“我現在想做飯也爬不起來啊親愛的。”
吳燼理解地點點頭:“那我休息一下,你做好了喊我。”然後上牀鑽進塞尼里奧的被子睡下了。
夏媽媽端着碗進門:“來,小源、霆霆……喲,小源睡啦?”
夏震霆快步上前接過碗:“媽,讓小源好好休息,我們出去吃。”然後哄着母親出門。
他們前腳剛出去,一個高大健碩的陌生男人站在門口敲敲門,看了一眼睡在塞尼里奧身旁的吳燼,對塞尼里奧笑笑輕聲說:“你好,我是袁涵,我們可以聊聊嗎?”
身體的疼痛慢慢消失,在袁涵的幫助下,塞尼里奧換到走廊盡頭的空房間,手裡端着碗,自己一邊吃一邊準備聽袁涵起話題。
袁涵手裡拿着一臺掌上電腦操作,動作間有一點斯文的味道,看出塞尼里奧的目光不是全然信任,他笑了笑,誠懇地說:“塞尼里奧先生,你好,我想我應該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駐紮在A市的特種部隊信息技術教官,袁涵,同時也是中國機密科學研究院的研究員。”
塞尼里奧放下碗伸手:“你好,我是Y市皇冠大酒店的廚師。”明白袁涵單獨找上自己是爲什麼,他也坦白地補充,“我和大多數人可能不一樣,我是被感染後的狼咬傷的,但是依然不是和你一樣的‘適合者’。”
袁涵欣賞對方的合作態度,接着說:“我想在這種時刻,我們倖存者不論身份和國籍,目標都是一致的。”
塞尼里奧點頭:“是,我也不會坐視人類同胞被異變的喪屍奪去生命。”
“那就太好了,我想得到一些情報,做一點推論,請問你可以解答嗎?”
“只要我不違反約定。”
在被莊焱扔給吳燼之前,袁涵已經瞭解到許多關於異變的信息,所以結合塞尼里奧的情報,他很快得出了幾條結論。
第一,這場異變不是天災,而是人爲的,異變的開端便是那顆被各國聯合擊碎的隕石。
第二,異變的主要傳播途徑有兩個:氣象變化散播病毒和感染者散播病毒,莊焱似乎可以獨立散播病毒,暫定爲特例。
第三,感染者絕大部分成爲喪屍,極少部分擁有特殊能力,而這些人之中的更少的一部分,則被吳燼和莊焱稱爲“適合者”,適合者的不同之處在於能力更強或是能力極其罕見。
第四,不論吳燼還是莊焱,對所謂適合者都是一種保護態度,他們是知道這次異變內情(注:甚至就是製造者)的人。綜合前三點可以推斷,這場全球性的異變,目的是“篩選”出合適的人。
聽到第四條,塞尼里奧微微一震,立刻想起一開始吳燼對他說過的話。
——“我是一把‘鑰匙’,會選出最合適的一批人,帶他們前往屬於他們的世界。”
袁涵沒有看漏塞尼里奧的反應,所以他也確定塞尼里奧因爲約定的緣故隱瞞了一部分重要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