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樑曬然一笑,走上去剛剛掀開門簾,一股熱浪就涌了過來……夾帶着各種體臭和粗劣脂粉的味道。
他立刻捂住了鼻子,直接從外圍的人羣中穿過來到了人擠得最多的裡層……這裡男人只有四個,分別坐在了一張桌子的四個邊上,他們每個人周圍倒是跟了兩三個打扮得及其露骨的女人在搔首弄姿着。
只不過,這些女人顯然姿色都不咋地,臉上搓滿了劣質脂粉也掩蓋不了皺紋和點點暗斑。
於樑雖然憋了一肚子邪火,但還不至於到飢不擇食的地步……事實上,他到這裡之後,甚至連看都沒看這些女人一眼,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坐在桌子四周的男人身上。
地下賭場,每個城市中最骯髒的灰暗面,充斥着暴力與錢色交易……當然,也是最快撈到銀子的手段地方之一,前提是,能一直贏的話。
於樑並不是個賭徒,但以他前世的交情,白道黑道朋友自然都有,對很多賭術也略懂一二……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怎麼識破詐術和騙局。
他纔不相信這個小縣城的地下賭場會講什麼規矩,所以要在這裡撈些外快的話,首先便要搞清楚這莊家宰客的手段。
以於樑的觀察力,其實這並不是什麼難事,他只看了幾把這些人要牌的手勢,便大致弄清楚了這些人的身份……與後世隱蔽的出千手法比起來,這賭場的“誘子”簡直是業餘級別。
“我能加一角麼?”,於樑笑着湊到桌邊,彈了彈桌面說道。
這桌子上玩的是牌九,並不拘泥人數,只是每個賭客瞧見他這一身破爛衣服時,臉上都顯露出了“你丫有錢麼”的表情。
而於樑回答他們的,便是將身上最後五十文銅錢拿了出來。
“牌底十文一鋪,加註上不封頂。”,莊家看了看於樑的籌碼,眼神中露出了輕蔑的神色,略微挪動一下位置,讓於樑挨着邊角坐下。
賭局繼續,幾圈下來,每個人看於樑的神色都不同了……這哪裡來的小子?不跟則已,只要跟的話,幾乎都能笑到最後,難道他能看穿對手的底牌不成?
很快的,於樑面前的已經擺了五百文銅錢,短時間內將賭資翻了十倍。
“好朋友,你收手吧。”,就在下一局開始時,於樑猛然感受到了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定睛一看,卻是兩個穿着馬褂臂上有刺青的青年潑皮,面色非常不善。
“你們開賭場的,哪有趕贏了錢的客人走的道理。”,於樑絲毫不以爲意,將銅錢在手中揉捏着,笑道,“我還嫌棄這裡賭的太小呢。”
“呵呵,好大的口氣,你想賭多大?”,身旁的莊家冷笑着問道,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周圍的賭客瞧出情況不對,紛紛的抓起自己的籌碼閃到了一邊去,只留下於樑一個人坐在桌子邊上。
“我和你單獨玩幾把,就用“打青眼”的玩法。”,打青眼是這裡的行話,意思是雙方都可以隨時棄牌,只有當兩人都同意開牌時,才比較輸贏。
這種玩法運氣的成分很少,是老賭鬼之間比拼技術的常用較量手段,那莊家一聽便知於樑是個行家,有心想拒絕,只是這麼多人看着,不賭的話出口,這地下賭場的招牌也就砸了。
“好,我賭!”,這莊家不着聲色的向着那兩個潑皮使了眼色,於樑嘴角一笑,自然猜到他們要幹什麼。
當下兩人開賭,於樑直接將自己的本錢全部壓了上去,引得周圍人嘖嘖稱奇。
只是讓所有人都意外的事,他一連十幾把都不跟,讓莊家大爲光火,奈何規則就是如此,他只能憤憤罵道,“你到底賭不賭?來消遣大爺的?”
於樑不緊不慢的敲着桌面,無所謂的聳肩道,“有發火的力氣,還是留着發牌吧。”
當老子是瞎子麼?那麼明顯的出老千手勢跟你妹啊……他心中暗自好笑,這人每把都用特殊手勢讓推牌的人送去好牌,所以於樑壓根連自己的底牌都沒看便選擇了放棄。
又是連着幾把棄牌,這莊家終於醒悟過來,這小子肯定是看穿了出千的手段,怕是騙不到他。
這一次,他換了個手勢,小拇指在桌面上不起眼的輕輕一劃,連點了三下,於樑頓時眼前一亮,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要打發自己走人呢。
賭場最怕被人叫破是宰客做局,那樣以後沒人敢再來賭,這莊家顯然是要於樑守住這個秘密。
“……我要加註,五貫錢!”,於樑突然笑着說道,卻絲毫沒有向外掏錢的意思。
“成交!”,那莊家眼神中明顯閃過一絲兇光,卻咬牙切齒的點點頭……五貫錢就是五兩銀子,五千文銅錢,對於這窮縣城的地下賭場來說,相當於四五天的收入,他不肉痛才見鬼了。
當然,下一把雙方的賭局便分出了勝負,於樑直接拿到了一把“至尊寶”,通殺的牌型,而那莊家是“雙梅”,贏面也相當的高,所以雙方自然都選擇了開牌,讓那些看熱鬧的人紛紛感嘆於樑的好運氣,“至尊寶”殺“雙梅”,幾百把賭局中也碰不到一次呢。
“承讓。”,於樑笑着接過了五兩散碎銀子,這還是他穿越後第一次摸到銅錢以外的高級貨幣,小心的收入到口袋中,站起身來道,“我可以走嗎?”
“……慢走,不送!”,這莊家心痛得都在滴血,卻用力的揮手讓他趕緊消失,於樑曬然笑笑,大方的走出了門來。
門外面,珊珊和李駒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看到他一臉輕鬆的表情時,都愣了一下。
“你真的贏了?贏了多少?”,珊珊有些詫異的問道,隨即便看到了於樑一臉討好的表情。
“贏了五兩銀子,不過也惹了一點點麻煩,需要你幫忙……”,他不由分說的指了指身後,珊珊眼角一掃,立刻瞧見了兩個潑皮尾隨而來。
“以你的身手,對付這種小角色,沒有半點問題吧。”,於樑趕緊縮在她身後,絲毫不覺得將這姑娘推到前頭有什麼不妥。
珊珊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冷漠的說道,“你惹的事,我憑什麼要幫你?”
“一兩銀子一個,價錢還算公道吧。”,於樑飛快的摸出二兩銀子塞在她手上,然後抓着李駒往反方向走,頭也不回的說道,“那麼,乖老婆,就拜託你了。”
“……這稱呼肯定有什麼問題。”,珊珊望着他飛快走開的背影皺了皺眉頭,喃喃自語道,隨即深吸一口氣,將目光轉向那兩個越來越近的潑皮來。
一個時辰後,流民的隊伍離開了獨鳳縣城,與來的時候相比,人數約莫少了三成左右……正如於樑所說的那樣,官府將其中身家清白或者有一技之長的人才留了下來。
當然,無論是珊珊還是於樑,兩人都沒有就地落籍的意思,繼續混在流民隊伍裡,向北遷徙着。
只是沿途縣城越發的少,很多時間流民隊伍都是在荒山野嶺露宿,或許是受到這北地彪悍民風的影響,連野生動物都兇猛無比,甚至有一次在營地周圍出現了老虎,嚇得一羣人抱頭鼠串。
而且最讓人頭痛的是,這官道開始時斷時續,不再是夯實的黃土路,一路上坑坑窪窪雜草叢生,讓很多穿草鞋的流民叫苦不迭。
此夜傍晚時分,當流民們翻過一座山頭時,終於疲憊的停頓下來宿營,一羣餓着肚子的人在叫天罵娘,於樑自然沒有搭理他們,悄悄的帶着李駒去約定好的地方找珊珊……那是一處絕佳的山洞,不但避風而且還異常隱蔽。
還沒走進山洞時於樑便嗅到一陣烤肉的香氣,頓時知道今日又可以打牙祭了。
“真有你的!居然弄到這玩意!”,進去之後,於樑立刻看到珊珊腳邊上是一隻未成年的麂子屍體,驚喜的笑了出來。
麂子肉在後世是野味中的上品,於樑最愛的肉食之一,沒想到今日能有如此口福。
“高興什麼?爲了弄這玩意,我用來護身的匕首都折斷了,以後你們也別想再吃什麼野味。”,珊珊顯然心情不佳,瞪了他一眼道。
“呵呵,乖老婆,你這麼給力,老公我哪能不送你點禮物?”,於樑聽到這話時略微有些意外,不過隨即又笑出了聲來,解開背在背後的行囊,翻了一下,便拿出一把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柴刀來。
“你哪兒來的這玩意?!”,珊珊頓時驚訝的出聲道,劈手搶了過來仔細觀察着,發現刀口異常新,顯然沒有用過。
“……想知道麼?咳咳,叫我一聲老公就告訴你。”,於樑一臉壞笑着說道,珊珊頓時皺起了眉頭。
她雖然不知道這“老公”是什麼意思,但怎麼看都不是好話,特別是自從那日輸了賭約後,於樑一直就叫自己“老婆”,這兩個稱呼間肯定有什麼聯繫。
只是她心中着實好奇,當下猶豫了片刻,微微出聲道,“老……老公,好了,我喊了,你快說!”
“誒,乖老婆,其實吧,這東西說來話長……”,於樑伸手摸出一件東西,珊珊頓時恍然大悟,訝然道,“原來你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