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便不再理會於樑,身形一晃便退了出去,生怕他再說出什麼聽着不爽的話來。
“奇怪了,我以前見過她麼,怎麼會對我抱有這麼大的警戒心來着……”,於樑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語道。
這小姑娘的心情在他看來幾乎是不設防的,從對方那帶着不滿的神情來看,她不過是礙於職責才做自己的護衛,只是於樑自問和她素未謀面,這牴觸的情緒到底從何而來……難道真有八字相沖這個說法?
無語的搖搖頭,於樑笑着將這個小插曲放在一邊,倒在牀上,開始思付起皇上交代下來的任務。
很顯然,這一次任務,又是衝着寧王去的……
次日一早,於樑便敲響了裴度的臥房房門,片刻後,裴度帶着一臉倦意的面容便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昨晚石虎的出現讓這位大理寺卿沒有睡個安穩覺,此時兩隻黑眼圈異常明顯。
“我有要事要和你商量。”,當然,於樑沒有在意對方的狀態,反正他知道,一會兒之後裴度便會打起精神……除非他想回老家種田的話。
事實上,裴度的反應也正如他所料,在確認於樑沒有開玩笑之後,立刻回身洗漱,一炷香之後收拾停當,再站在他面前時,已經恢復了往日篤定的模樣。
“那麼,邊吃早飯邊說吧。”,於樑看了看漸漸升起的日頭,笑着給出了提議,裴度沒有拒絕,吩咐侍從準備。
這頓飯很家常,細米粥和鹹鴨蛋,絲毫不像是大理寺卿這個位置上的官員伙食,當然,無論是裴度還是於樑,都沒有在意這些小細節,兩人的精力,都集中在了交談上。
“皇上又交代了一個任務,跟春闈有關……”
於樑先將石虎帶來的消息細細說了一遍,然後話鋒一轉,開始陳述自己的猜測,“這位老大讓咱們干預春闈的事,針對的誰,想必我不用多說,那麼你有什麼看法?”
裴度頓了半響,消化他話中的含義後才皺眉搖頭道,“針對寧王的可能性很大,但問題是,爲何會將這個任務交給我們……我這是大理寺,又不是吏部。”
“你錯了,這任務是交給我的,而且要我全權行事。”,於樑笑着更正了他的說法,詭異的眨眼道,“我可是連個官都算不上……所以,陛下的意思,必然是讓咱們不按常理出牌。”
劍走偏鋒如果用的好的話,效果會非常不錯,而且成本幾乎爲零……反正於樑無官一身輕,就算失敗了影響也不大。
想必這也是皇帝將此事交給他全權負責的深意之一,另外一個理由,則是這小子肚子裡的壞水實在是太多了……
“你要我怎麼幫忙?”,裴度聽說這事不用他主導之後,頓時鬆了一口氣,前些日子強殺了呂伯仟的風頭還沒有過去,他裴度恨不得縮着腦袋做人,哪裡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再跳出來拉仇恨。
“你是正宗的科班出身,對春闈那一套再熟悉不過,所以我要你提供所有的流程,最好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情報永遠是制定計劃的基礎,於樑纔不會貿然出手,特別是這種他站在第一線的“骯髒”任務,就算不能做到滴水不漏,那也得讓對手抓不住把柄。
這是裴度的老本行,他當即便介紹了起來,這大唐的春闈,遠比於樑想象的複雜。
作爲錄取士子的主要途徑,這春闈比後世的高考還要激烈得多,對於寒窗苦讀的士子而言,一旦失敗,就代表人生仕途走到了盡頭……大唐的職業可不比後世多,沒有當官,那就只有回家種田了。
所以這是每個讀書人休慼相關的大事,爲了爭奪錄取的名額,幾乎無所不用其極!
託關係、作弊、偷考題……這些後世常用伎倆在大唐也屢見不鮮,當然,懲罰的力度也更重,如果被查出,不但終生不能再踏入仕途,而且還會面臨牢獄之災。
高額的成本讓士子們收斂起來,不過中舉的誘惑太大,他們自然不會放棄鑽空子的心思,只不過手段更加隱蔽……比如,干謁詩的產生。
士子將自己做的詩歌投向某位朝中大員,一旦被對方欣賞認可,便相當於攀上了一層關係,對於名聲的提高有很大的幫助,就算最後不能科考中舉,也能在對方手下做個私人幕僚,算是半隻腳踏入了大唐的官場。
這種手段並不算是作弊,所以朝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士子們發揮,而與於樑打過交道的張碩之等人,就是通過此方法得到了寧王的賞識。
“大臣們也希望士子投干謁詩給自己,對他們自己的名聲也有利,畢竟很容易給人留下“伯樂”之類的好評,而且一旦這些士子中舉,他們便相當於多了一層師生關係,日後若真同朝爲臣,好處自不必說。”
以裴度和於樑之間做的勾當,這種利害關係他自然不會瞞着,一五一十的竹筒到簍子完全說了出來。
“那麼最終影響士子的科考成績因素是什麼?”,於樑微微點頭,心中有了溝壑,又出聲問道,“或者說,一旦控制了哪個環節,就能左右科考的結果。”
裴度頓時怔了一下,隨即苦笑道,“沒那麼簡單,哪個環節都有影響……嚴格來說,士子本身實力只佔很少一部分,大多數都是朝廷上的角力。” △≧△≧
作爲爲朝多年的老幹部,裴度就算在思維上不如於樑,但是對於大唐的官場瞭解卻遠勝,他抿嘴說道,“首先各地而來的考生人數參差不齊,以齊魯之地和江南士子人數最多,其次是關中和巴蜀,再來則是關外及西北邊境。”
“朝廷不會任由一個地方的考生被錄取太多,那樣只會影響科考的平衡,所以會在各地人員錄取上給予調整。”
“其次,春闈會由吏部和禮部共同承辦,而各個考官又是抽籤決定,事先根本不能確定人選。”
“試卷均爲密封,看不到士子的名字,會排好名次後再開封,這個過程會由多方監督,很難動手腳。”
“最後,這名次還會呈報到皇上那裡去,由他做最後的調整再給予公佈……”
裴度一口氣說了大通話,聽得於樑眉頭連連直皺,這種嚴密的程度和後世高考相比也不遑多讓,看來他要想做手腳,還得多下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