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麟道頓時愣在當場，足足七八秒鐘纔回過神來，二話不說，轉身就朝着集市中心走……他眼力不差，從這短短一句話便知道，眼前這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公子哥，絕對是個務實的人，對於這種老闆，什麼花言巧語都不如實際行動來的有效。
於樑等人來到的一處並不算起眼的小店，位於雙刀集圍欄邊上，店面頗爲破敗，連個招牌都沒有。
尉遲子弟面露不滿之色，認爲馬麟道好不曉事，將他們帶到這種窮酸地方，倒是於樑渾然不在意，因爲他鼻子裡已經嗅到一股似有似無的肉湯香氣。
馬麟道顯然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在雙刀集這種地方，檔次什麼的並不重要，對胃口就行。
小店內部格局也緊促，不過四張桌子，於樑等人進去後，將整個店面都包圓了，不知道是不是店小沒有請夥計，接待他們的，是一個穿着渾身補丁衣服的白鬚老者。
“李老爹，來一大盆狗肉，茴香的那種。”，馬麟道衝着老者笑了笑，親自跑到爐竈邊上，剛剛掀開鍋蓋，一股濃郁的香氣便撲鼻而來，惹得人食指大動。
“於大人，這是雙刀集最好的廚子，或許手藝在整個涼州都排的上號……”，馬麟道滿意的笑了笑，又坐回於樑身邊，畢恭畢敬的說道。
“給我上一大碗，不，兩大碗肉湯來，我餓了。”，於樑用實際行動表達了他的態度，直接拿出筷子頓在桌子上，絲毫沒有上等人該有的耐心。
當然，他這幅親民的架勢在雙刀集這種地方非常有用，起碼這小店掌櫃老邁而冷漠的臉頰上多少生出一些笑容，連端肉的動作都麻利了少許。
一行人決口不提正事，大快朵頤，越吃越香，足足一個時辰之後，於樑才滿足的放下了筷子，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今日之事，謝謝大人了。
”，馬麟道見他用膳完畢，這纔再次拱手，半跪着行了一禮。
於樑無所謂的揮着手笑道，“我幫你打了幾隻狗，你請我吃一頓狗肉，誰也不欠誰，扯平了。”
馬麟道怔了怔，正不知該如何接話，張小六便暗中使了個眼色，主動出聲道，“麟哥，這位於大人要在雙刀集做點事，可能會需要你的幫忙。”
有了自家兄弟提點，馬麟道立刻打蛇隨棍上，畢恭畢敬道，“還請於大人吩咐，若有用得着草民的地方，草民百死不辭！”
於樑這才笑了笑，敲着桌子道，“你在雙刀集待幾年了？”
“三年，也不全是待在集鎮上，爲了生計，有時要跟着商隊走西域，充當馬伕、夥計。”，頓了頓，馬麟道猶豫幾秒鐘，又低聲道，“我也幹過其他行當，拉皮條，收黑錢，放高利貸……總之，只要能賺錢，我都做。”
於樑眼睛一亮，對這人再高看了幾分……毫無疑問，在西域邊塞這種苦哈哈聚集的地方，一邊要逃避官府追捕，一邊要生存下來，哪怕再軟弱無能的人都能磨練成人才，更何況，這馬麟道本身底子就不錯。
“只要爲了錢，你什麼都肯做？”，於樑莞爾笑着，突然冒出一句非常難以回答的話。
馬麟道僵住，偷眼看着於樑的神色，想從他微妙的表情中尋找答案，只是於樑哪會給他什麼暗示，硬是不漏聲色，不顯半點端倪。
“……我前些年在關中殺了人，現在還沒有在官府銷案，對於我這種人，活着比一切都重要，所以我很需要錢。”
猶豫了半響，馬麟道這才深吸一口氣，實話實說道，“爲了錢，我可以幹很多事……但也有自己的底線。”
他頓了頓，看着張小六道，“我也有朋友、兄弟，那比任何銀兩都重要得多。
”
於樑微微一笑，頷首道，“所以，你算是一個有底線的逃犯嘍？唔，看來我們的確可以深入談談……”
他並非相信對馬麟道的言辭，而是滿意對方的態度……一個敢坦誠自己愛財的人，比什麼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可愛多了。
於樑衝着尉遲子弟使了個眼色，後者分散開，將店家暫時“請”出去，馬麟道手心緊張的全是汗，他知道於樑接下來要說的話，肯定非常重要……沒準能改變自己一生的命運。
“我到雙刀集來，是殺人的。”
果然，於樑劈頭一句話便將馬麟道震住，他淡然道，“大概要殺七八百人吧，不留一個活口。”
馬麟道冷汗蹭蹭的冒出來，他很難想象於樑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樣子，卻將殺人這種血腥的事說的跟喝水一樣平常，大人物的世界，真不是他能理解的。
“可是，大人你手下似乎並不多。”，馬麟道嚥了一口吐沫，艱難的說道，“要殺掉這麼多人，力有未逮吧。”
“沒錯，所以我需要借力！”
於樑接上話頭，意味深長的頷首笑道，“你是這裡的地頭蛇，總可以找一些幫手吧……我想，這地方應該不缺給銀子就敢拼命的人。” ，
馬麟道這纔有些回味過來，搓着手想了半響，慢慢說道，“大人，我的確可以找到不少人，不過以大人的身份，要做的事，也不是這種人能夠辦得了的。”
他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道，“雙刀集往來最多的就是商賈和刀客，這些人的確是拿錢辦事，但是一旦會惹上官司，他們多半都會猶豫。”
“……除了像你這樣的亡命之徒。”
於樑打斷他的話頭，也嚴肅起臉色道，“你說的不錯，我要辦的是，不是一般人敢接的，當然，你這樣的亡命之徒是例外。
”
馬麟道抱拳道，“大人，我願意會大人效犬馬之勞，也願意幫大人你聯繫這些人，不過，他們是愛財歸愛財，可一旦涉及生命危險，接不接這活計，真不好說。”
於樑淡淡一笑，搖頭道，“你放心去聯繫人便是，我可以保證，給出讓他們都不會拒絕的條件……比如，解決你們的身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