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心來說，皇帝當然希望能在繼承人的選擇上多一個選項，所以才讓於樑來輔助這小皇子，可是……這纔多少時間，就算是個天才，又能成長到什麼地步？
“陛下，臣只需要三年即可。”
於樑敏銳的感受到了對方神色中那一閃即逝的猶豫，立刻抓住機會打蛇隨棍上，沉聲道，“三年後，那小皇子便可以獨當一面……他有那個實力。”
爲了站穩腳跟，於樑也豁出去了，騙起人來連他自己都相信，“以陛下的身體情況，絕對不止三年的壽命，大可以到那時來看看，臣的判斷是否是正確的。”
他說的斬釘截鐵，也將自己內心的想法暴漏無疑。
“三年，呵呵，你想拖三年，能你羽翼豐滿了，誰能耐你何？”
皇帝譏笑着說道，似乎已經看穿了於樑的內心。
“……臣認爲，自信的君王纔不會在意類似於臣這種小角色的舉動，他的眼中，只會看到更高的戰略佈局。”
於樑不着痕跡的拍了拍他的馬屁，臉上帶着諂媚的笑意。
“嗯，所以，你是要朕不要計較那些前來宮中行刺的刺客？”
皇帝依舊看着他，那眼神中的殺機並沒有消退多少，彷彿於樑只要一句話不對口味，便會將他拉出去砍頭。
“……確切點說，他們是來送死的。”
於樑微微一嘆，就知道瞞不過他，只求這位大爺不要追究這些死人的身份……他倒是事先找好了由頭，但能不能瞞過去，並無十足把握，尤其是在皇帝如此目光如炬的時候。
好在這次他的運氣不錯，皇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後，便悶哼一聲，不再多問，讓他繼續說下去。
“這些人死在皇宮中，會讓很多人猜測始作俑者是誰……輿論會偏向寧王，即使本來不是，最後也一定是。”
於樑很冷靜的說着，帶着不容置疑的意思，已經表明了他會強行主導輿論，這種強勢的做法在皇帝面前無疑相當危險，只不過此時於樑債多不怕蝨子咬，乾脆將自己心中想法說完。
“寧王這人持才傲物，目中無人，他倒是不怕真刀真槍，但是這種小動作和軟刀子，卻能次次戳中他的要害。”，於樑深吸一口氣道，“就算我不針對他，他日後的敵人，也會好好利用這個弱點的。”
“哼？什麼敵人？”，皇帝又冷哼一聲，淡淡問道。
“北面的突厥，西南的吐蕃，還有南邊的百越等等……大唐的敵人很多，每一個都不容輕視，尤其是突厥人，隨着阿史那婁龍的成長，將會發展到頂峰也說不定。”
於樑並沒有誇大其詞，事實上，下一任大唐的君王，面臨着的挑戰絕對非常嚴重。
“我可以保證，寧王絕對不會是阿史那婁龍的對手！”，於樑又補充了一句，這是他的內心真實想法，無論站在公允的角度或者私心來說，他都這麼認爲。
御花園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這皇帝微微閉着眼睛，在反覆咀嚼着於樑的論斷，半響後，突然嘆息一聲道，“我見過那阿史那婁龍，吾兒寧王……或許真不如他。”
於樑頓時一驚，隨即喜上眉梢道，“陛下，這……”
“哼，你也不用鬆一口氣，我雖然不看好吾兒寧王，但目前他還是最好的太子選擇，除非你能拿出更好的人選來。”，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說三年，我便給你三年。”
這幸福來的太過於突然，於樑簡直要軟到在地上……上一秒他還在擔心今日能不能活着走出內宮不是？
“……你耍計謀，將朕都當做棋子，這罪過，可是要殺頭的。”，皇帝瞪了他一眼，突然喝道，“你可知罪？”
“臣知罪，不過臣絕對沒有半分害陛下的心思。”，於樑趕緊服軟，同時柔聲解釋着。
“哼，你若真有半分心思，現在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皇帝警告他一句，揮手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下去領八十大板，好好長記性。”
於樑頓時一愣，還以爲對方在開玩笑，偷瞄了皇帝一眼後，卻發現一本正經的樣子，頓時無語的直皺眉頭。
八十大板是個什麼概念，他趕明兒就可以和寧王一起坐輪椅了。
“那個，陛下，臣甘願受罰，只是臣還想再爲陛下盡一點綿薄之力……”，危機關頭，於樑的急智那也是相當可怕的，立刻出聲道，“臣帶着商隊去了一次突厥，帶回來了不少好東西，還想敬獻給陛下後，再受罰也不遲。”
“……哦？”，皇帝眉毛一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於樑趕緊打蛇隨棍上，一股腦兒的將精心準備的“禮物”和盤托出。
大把銀票和突厥內部詳細地形圖……這兩樣東西，足以讓皇帝開心一陣子。
果然，皇帝接手了他遞過來的東西后，臉上頓時多了幾分笑意，一時間讓於樑覺得這高高在上的君王跟鄉下的土財主其實沒有什麼區別……同樣的市儈！
十幾萬兩銀票，對於內庫而言，也不是一筆小數目，於樑趁熱打鐵道，“這只是商道開通後第一筆銀子，陸續還有其他的份額，包括特產品什麼的，臣會做好一個皇商的職責的。”
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將銀票放在一邊道，“你這份突厥地形圖，不錯。”
於樑再次鬆了一口氣，能得到不錯這個級別的評語，代表着他今日的板子，算是不用捱了。
“……滾吧，不要忘了今日說過的話……好好教導膠東王。”，皇帝似乎有些疲憊了，揮揮手，示意於樑退下。
“臣遵命！”，於樑如蒙大赦，哪敢廢話，趕緊抽身而退，到了宮牆外時，只覺得背上已經完全溼透。
毫無疑問，皇帝今日召見自己，的確是起了殺意，絕非裝模作樣的懲戒，至於他饒恕了自己的理由……除了自己做的事算是在對方目標範圍之內外，剩下的，怕還是託了那遠在南岱鄉的小皇子李隆基的福吧。
只是，那小子堪比劉阿斗的資質，真能扶起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