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先生一下子站了起來,徐佳媛原本準備出去的腳步也停止了。
“孩子雖然醒過來了,但是情況還有些危險,所以我們還得監護一段時間。”護士跟慕先生和我說着。
徐佳媛在一旁站着,問了句,“那……我們可以現在去看看孩子嗎?”
“可以。可以站在外面看一眼,等脫了危險再抱回來。”護士面帶微笑地說着。
徐佳媛怔了一下,跑過來挽住慕先生的手臂說,“老公,我們去看一下孩子。”
我躺在牀上,那個時候已經輸完液了,聽說孩子醒過來了,我的心激動得要飛出來了!
聽說可以看孩子,我頗有幾分艱難地扶着牀下來了。
幾天以來,由於我的身體太虛弱了,我從來沒有獨立的下過一次牀,除非我要上廁所,宋媽扶着我去。
現在聽說孩子醒過來了,我的心中忽然生騰出一種力量。
我一使勁,咬着牙下了牀站起來了。
慕先生看見我,趕緊伸出手臂來扶住了我。
徐佳媛一怔,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秀兒還是別去了,你的身體還沒恢復好,等身體好了再說。”
“我……想去看看。”我的眼睛裡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渴望神情。
我的孩子,我孕育了七個月的寶寶,終於活過來了。
我和慕先生的寶寶。
我心裡暗自激動着,目光中流露出說不出的渴望,我看着慕先生。
“讓秀兒跟着去吧,把頭包好。”慕先生看了我一眼,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拿出枕巾,幫我認真地包好了頭,然後又拿出一件外衣,披在我的身上。
“不要啦!”徐佳媛有些不耐煩地走了過來,伸手拽掉了我身上的外衣,有些不耐煩地說是扶着其實是把我推坐在了牀上,眼睛快速地轉着,“今天是第六天,沒聽人說‘四六風’啊,今天出去很容易受風的。”
“我想去……不是在醫院裡嗎?”我看着徐佳媛,進一步地爭取着,都是在醫院內部,又不用到外面,根本接觸不到風。
“那也不行,你還是小心點吧,本來身子就虛。”徐佳媛說完,不容分說把我摁倒在牀上,給我蓋上了被子,“你睡一會兒吧。老公我們走!”
徐佳媛說完,伸手挽着慕先生的胳膊,向外走去。
慕先生遲疑了一下,護士說,“也好,你們先去看看吧,別去太多的人。”
慕先生點點頭說,“也好,秀兒我們先去看看,回頭你再去。”
“嗯。”我心裡明白,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我就不能再堅持了,再說還有護士在這裡。
於是我不再說什麼,閉上了眼睛。
護士推門出去的那一刻,說了一句,“見過的有錢人家多了,就是你們家有情有義,對村裡來的親戚這麼好。”
徐佳媛在一旁訕笑着,“是啊,沒爹沒媽,老公又在外地打工,有什麼辦法呢。”
我閉着眼睛,眼淚又不爭氣地滾了出來。
算了,一會兒慕先生和徐佳媛就會回來的,於是我伸出手來,擦了擦眼淚,儘量做出有一副平靜的神情。
我心裡明白,剛纔這是護士進來說孩子醒過來這件事了,如果沒有這件事,徐佳媛看見慕先生那樣地吮着我,這一場氣是肯定要生的了。
我心裡明白,這按照合同來說,百分之百是我的錯,還有慕先生,只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每天躺在着病牀上,孤零零地忍受着身體上的痛楚,還有來自心理的,孩子生死未卜,我的身體由於急性腸胃炎加上生產,也虛弱的可以,所以一個人躺在病牀上格外的孤單。
還有,就是對未來的恐懼。
孩子生下來了,下一步,該會怎麼樣?
雖然慕先生私下裡向我保證,盡最大努力讓我留下,讓我和孩子在一起,可是……徐佳媛,還有慕先生的母親,會答應嗎?
我不敢想這個問題,一想就有一種揪心的感覺。
徐佳媛和慕先生從監護室回來了,兩個人的臉上帶着不同程度的微笑。
“秀兒,我看見了我們的……”慕先生說了這句話,忽然地打住了,他停頓了一下說,“孩子非常好看,小女兒特別漂亮,雖然不足月,但是小嘴紅紅的,晶瑩剔透,真是太漂亮了!”
我看着慕先生,心裡禁不住地高興,那種說不出的興奮彷彿彷彿氤氳的湖水漣漪,在我的心頭一圈一圈地擴散着。
“叫什麼名字好呢?”慕先生興奮地在一旁踱來踱去,徐佳媛臉上的笑容多少帶着些尷尬,“是啊,我們得給孩子取個好名字。對了老公,明天我們去閆家梨村,咱媽不是說那個老神仙特別靈嗎,咱們去求他給孩子取個名字怎麼樣?”
“好啊,行,明天咱們去找老神仙。”慕先生說完,又走到我身邊說,“秀兒你睡一會兒,醫生說你的身體還不行,要多休息。”
我點點頭,是的,生完了孩子,身體彷彿被掏空了一般,幾天以來始終渾身無力,昏昏欲睡的,我看着慕先生,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老公我們出去呆一會兒,讓秀兒好好休息。”徐佳媛說着,伸手來挽住了慕先生的胳膊。
“嗯,好。”慕先生答應着,跟徐佳媛站起身來出去了。
我雖然身體虛弱,但是根本睡不着,腦子裡胡思亂想。
剛纔徐佳媛不讓我去看孩子,說什麼‘四六風’,醫院裡全都是室內,怎麼會有風呢?她說我的身體虛弱,那麼等我的身體好一些了,就會讓我見嗎?
會不會,徐佳媛根本就不想讓我見孩子的面啊?
我這樣一想,心裡禁不住地緊張起來。
我聽見慕先生和徐佳媛在門口小聲地說着話,我太想聽見他們談話的內容了,因爲我知道,肯定和我,和孩子有關係。
於是我披衣下牀,悄悄地扶着牆站在了門後。
“如果不讓秀兒看孩子,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慕先生的口吻透着說不出的同情。
“可是老公你想過沒有,我們和秀兒是簽了合同的,她只是負責幫我們把孩子生下來,我們付錢,她走人。如果你這樣心軟下去,會後患無窮的。”徐佳媛在一旁口氣非常地焦急。
“可是不管怎麼說,秀兒也是孩子的生身母親……”慕先生的口氣裡充滿着反對,但是更多的還是不忍。
“老公,你沒聽人說嗎,孩子和母親不能見面,不見面並不想,就算想也沒那麼深刻,一旦見了面,想分也分不開了。所以這件事,我堅決不同意。”徐佳媛的口氣不容置疑。
慕先生沒有說話。
稍後,徐佳媛又開始說話了,“老公,別以爲你跟秀兒的事我不知道,就在剛纔你還在偷偷地吮她的奶,我都看見了……這些,都是堅決不允許的。但是我也知道一句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所以這件事以及以前的那些事我也不追究了,一切到現在畫一個句號。從今天起,你不能再接近秀兒,等秀兒養好了身體,我會把錢給她,讓她離開咱們家。”徐佳媛的口氣斬釘截鐵。
我扶着牆壁的手開始“突突”地顫抖起來,“女兒……”想到有可能見不到女兒,我的眼前突然間一片漆黑,我扶着牆壁,“咕咚”一聲栽倒在牆角下。
“秀兒!”慕先生焦急的口吻傳了過來,很快慕先生就衝到了我的面前,伸手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秀兒你怎麼啦?!”
我虛弱地睜開眼睛,眼淚嘩嘩地流着,“太太,太太,求求你讓我看孩子一眼行嗎?讓我看孩子一眼……”
慕先生嘆了口氣,把我放倒在牀上。
我看見慕先生的眼圈紅了。
徐佳媛走過來,看着我搖了搖頭,“秀兒,我們以前是說好了的呀,我們已經付給你二十萬了,以前我跟你說的明白,生了兒子再給你三十萬,生了女兒再給你十萬……”
我明明記得徐佳媛說的是生下孩子再給我三十萬,爲什麼現在變成了生了兒子再給我三十萬,生了女兒再給十萬?
無所謂,錢,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十萬,三十萬,都無所謂了,只要能讓我看見孩子就行。
徐佳媛還在我的身邊做着思想工作,我的大腦也沒有頭緒地翻飛着。
“秀兒,我們家對你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你想你叔叔嬸嬸,除了那二十萬以外,我們一萬伍仟的又給了多少,爲了給你退婚,慕先生一次就給了三萬,這些錢加起來,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了,這些我們家可以不計較,但是你答應的事,也不能反悔。”徐佳媛在我的耳畔口若懸河,她一樁一樁地訴說着我們家花錢的事情。
我忍了半天,感覺有些忍不住了。
因爲她說的那些話,真的是句句在理,可是,無論我想任何辦法,我也要看看我的女兒,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不讓我見女兒,我真的會瘋掉的!
“太太,您說的合情合理,只是當時我們說好的,生下孩子再給我三十萬,現在您說是生了兒子纔給三十萬,這些,我可以不計較。就算是您一分錢也不給我都不要緊,我僅向您提一個最微小的要求,我想見孩子……”我說着這些話,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秀兒,你記錯了,你看我把合同帶來了。”徐佳媛說着,拿出當初我簽字的那張合同紙,讓我看上面的字,“你看,如果生下兒子,甲方再支付三十萬,生下女兒,支付十萬。你看白紙黑字寫着的。”
我看着合同,猛地想起來了,當時徐佳媛哭天抹淚的,看起來那麼傷心,我是啼哭着答應了她的,根本就沒細看合同,就簽了字。
原來,合同是這樣寫的。
不過,這也無所謂了。
我看着徐佳媛,艱難地扶着牀下了地,“咕咚”一聲跪在了徐佳媛面前,“太太,我想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