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中，能取代林霩的人，數量並不少……哪怕在現代都一樣，只要頂着個暫代的名頭，一些副職坐上正職的位置，也是順理成章的。
換句話說，只要林霩倒了，這州府的高官裡，有的是人來接手他的工作。
於樑相信堂堂涼州太守的位置，垂涎的人絕對是相當多的，哪怕平時掩飾得很好，但一旦林霩岌岌可危的時候，這些潛伏起來的惡狼肯定會跳起來落井下石。
事實上，他的判斷一點都沒錯，起碼林霩看到自己寫下的那個名字時，臉色黑的跟鍋底一樣！
“王之敬！”
這便是於樑寫在桌子上的名字，他微微一笑，隨即大手一抹，將痕跡擦拭乾淨，淡淡笑道，“怎麼，你不信？”
林霩半響沒有說話，他當然不肯相信……王之敬跟了他足足有七八年的時間，憑藉出色的能力，一直被引以爲左膀右臂，年紀輕輕的便坐到了錄事參軍的位置上，這其中的最大助力自然來自於林霩本人的提拔。
這種親信居然是寧王派來自己身邊的臥底？！開什麼玩笑……
“我從來不亂說話，也不會無憑八故的懷疑別人……”，於樑繼續淡笑着，笑得林霩心頭都在發毛。
他知道這種事很難接受，好比一個外人說自己的老婆是同牀異夢那般……好吧，雖然林霩還沒跟王之敬好到那份上，但是道理總是想通的。
林霩黝黑的臉色慢慢平復下來，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靜，這種變化讓於樑滿意的點了點頭。
作爲一州首腦，這纔是該有的睿智與篤定，同時，也代表着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你有什麼證據？”，林霩沉吟了半響，終於甕聲甕氣的開口問道。
“沒有直接證據，他掩飾得很好，所以這只是我的猜測。”，於樑輕輕頷首，微微咧嘴道，“當然，硬要找理由的話，也可以勉強算上兩點，就看你聽不聽了。”
林霩思付片刻，緩緩點頭道，“你但說無妨，至於真假對錯，我自會判斷。”
於樑曬然笑笑，聳肩道，“首先，他刻意隱瞞了曾經有一隻商隊從漢中方向來的古道前往玉門關的事，想必你也不大清楚吧。”
“什麼？有商隊從漢中來？……我怎麼不知道！”
林霩臉色頓時又難看起來，仔細問了具體情況後，神色慢慢變得陰篤，沉聲道，“商隊的通行文書，一般是在長史那邊報備，不過最近我的確將這權利交給了王之敬……”
頓了頓，林霩突然緊盯着於樑，皺眉道，“那你又是如何得到這種情報的？”
“這片土地上，比你們官府還要消息靈通的，就只有馬賊了，我纔來涼州城，並不知道誰是寧王的人，自然不會找你們打探情報，那麼從馬賊那裡套套口風，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於樑兩手一攤，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下來，眼前他已經確定林霩是中立的立場，那麼一些話便可以直說無妨了……要想籠絡人，必定得拿出誠意。
“所以，龍門峽谷的那些馬賊，也是你……！”，林霩眼珠子一瞪，差點就要發作，於樑果斷的揮了揮手，冷笑道，“你好像跑題了，現在咱們談論的，是你手下到底有沒有寧王派來的奸細。”
他相信林霩不會再爭論昨日的那點小插曲，畢竟對涼州官軍戰力的影響並不算大，比起自家前程而言，簡直可以忽略掉。
事實正如他所料，在狠狠的瞪了幾眼後，林霩果然壓住了心頭憤怒，轉而緊鎖着眉頭，頓了半響後，又沉聲道，“這件事，我會好好查的，那麼，你說的第二個理由呢？”
於樑微微一笑，眨眼道，“刁漣……難道你不覺得，這人膽子也忒大了點麼？”
“你懷疑，背後有人在指使他？”，林霩異常聰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皺眉反問道，“不過這似乎跟王之敬沒什麼關係吧……”
“表面上看，的確沒有任何關係！”
於樑並沒有信口開河，儘管他的確很想立刻讓林霩站在自己這一邊，不過他也知道，牛不喝水不能強按頭，對於這位涼州太守，目前只能以利誘爲主。
所以他耐着性子繼續解釋着，莞爾笑道，“對於摻沙子這種事，一向不能將希望寄託在一個點上。”
於樑決定好好給林霩上一課什麼叫做勾心鬥角，雖然眼下這人的經驗比裴度要強上一籌，但在於樑眼中，無疑也屬於菜鳥級別，被高手耍得團團轉根本不在話下。 △≧△≧
“若我要在一個人身邊安排臥底，那麼肯定會準備兩手棋，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明的那個人吸引火力，專門挑撥矛盾，而暗的那個人則因勢利導來化解，這樣很容易贏取目標的信任。”
於樑兩手一攤，平擺着左右手道，“刁漣、王之敬，這便是寧王下的明子和暗子，當然，刁漣那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肯定不知道王之敬的真實身份，不過反過來說，王之敬卻一定對刁漣瞭如指掌。”
“所以，他會根據情況改變針對你的策略，但是自己並不出手，而是利用上頭的名義來調控刁漣的行動，這樣的話，即使刁漣倒了，對他也是一點影響都沒有。”
於樑侃侃而談，說的都是經驗之談，聽得林霩都入了神，嚴格來說，這一席話並不難理解，並且在現實中都可以找到例子，只是如此歸納與總結，猶如高屋建瓴一般的俯瞰全局，卻是林霩萬萬做不到的。
這位涼州太守絕對不笨，又將於樑的話聽進去了，仔細回憶了一下與王之敬和刁漣二人的過往，發現情況當真和於樑說得一模一樣。
“……可是，你畢竟沒有證據。”
林霩的氣勢軟了三分，那動搖的神色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於樑莞爾笑笑，繼續攻心道，“你要證據，那也不難，只需要好好配合我做一件事，我保證將他們兩個人的身份都挖出來。”